“二姐,你这会儿找柴掌柜做什么?天都黑了,他怕是歇下了吧?”
三丫实在好奇,十两银子也堵不住她的嘴。
二丫脚步不停,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冷静,带着不易察觉的紧迫:“正因为天黑了,才要现在去。晚了,怕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三丫更迷糊了。
二丫没有立刻回答,直到走到柴掌柜那间靠着商栈、同样亮着油灯的小屋前,才停下脚步。
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门很快开了,柴掌柜显然也没睡,披着外衣,手里还拿着一本账册。
见到是二丫姐妹,他有些惊讶:“二姑娘?三姑娘?这么晚了,可是有急事?”
“柴叔,进去说。”二丫拉着三丫闪身进屋,反手关上了门。
屋内油灯昏暗,柴掌柜看着二丫凝重的脸色,心里也咯噔一下:“二姑娘,出什么事了?”
他以为是商栈或者船队出了问题。
二丫没有绕弯子,压低声音,开门见山:“柴叔,刚得的消息,皇上驾崩了。”
“什么?!”柴掌柜浑身一震,手里的账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皇上没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也太大了!
“消息来源可靠,会比官文早五六日传到琼州。”二丫补充道,声音依旧平稳。
柴掌柜毕竟是经过风浪的,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看着二丫,瞬间明白了她深夜前来的目的——绝不是仅仅为了告诉他这个噩耗。
二姑娘的敏锐,他是知道的。
“二姑娘,您的意思是……”
“柴叔,国丧,举国哀悼。琼州虽远,但礼不可废,官府会下令,民间也会自发。”
除了琼州之外,雷州以及周边的地方都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国丧是所有人的事情。
“现在,在雷州和周边,囤积白布,香烛纸钱。”二丫沉着冷静地吩咐,“还有,我们做的生意,那些颜色鲜艳的,全部都暂停。”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可以做一些素色的成衣。不过这个来不及可以拖后。”
“粮食!”二丫道,“国丧期间,人心浮动,加上各地官府可能征调物资进京,粮价很可能波动。我们要确保自己商行和岛上这些人的粮食储备充足,必要时,平价放粮,稳住人心。”
涉及粮食,她不主动出手,只求自保。
在素衣这件事上,可以适当地捞一点钱。
柴掌柜听着二丫条理分明的吩咐,心中敬佩不已。
原来常辉找他,和他说,让他背井离乡,来做一个掌柜,东家还只有十五六岁时,他是抗拒的。
但是他在京城中出了点事,没人再用他。
万般无奈,只能南下赌一把。
看着眼前指挥若定的二丫,柴掌柜想起了她平时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近我者富,跟着我干,不会让你们吃亏!”
她不是口出狂言,她是真有这个能力。
这份在剧变中迅速抓住关键、布局未来的冷静和魄力,让他这个老江湖都自愧不如。
“二姑娘高见!”柴掌柜由衷地赞叹,随即神色一肃,“我明白了,您放心,我这就去办!连夜安排人手,动用所有关系渠道,务必在消息扩散、物价飞涨之前,把能囤的都囤进来!”
他立刻弯腰捡起账册,眼中再无睡意,只剩下雷厉风行的精光。
“辛苦柴叔了。动作要快,更要隐秘。”二丫再次叮嘱,“银子不够,去我屋里拿钥匙,开我的私库。”
“是!”柴掌柜重重点头,立刻就要转身去叫人。
“等等,柴叔。”二丫叫住他,声音低沉了些,“也备一份最好的素布、香烛纸钱,我们自己也要用。”
让娘安心,她才能放心。
三丫全程目瞪口呆,直到柴掌柜走了,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二姐?你这是不是在发国难财?”
二丫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反驳。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声音很轻,却又坚定:“皎皎,这不是发国难财。这是生存之战,是抓住机会让我们以后更好。”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皇上驾崩,举国同悲,这是事实,娘很难过,我也很难过。
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琼州需要钱,需要物资,需要变得更强大,才能应对未来的风浪。
国丧带来的需求是实实在在的,我们不做,别人也会做,甚至可能哄抬物价,让真正需要服丧的百姓买不起。
我们提前准备,在低价时囤积,在需求爆发时,我们可以平价或者略高于市场价出售,既赚到了钱,也能帮自己人度过这段特殊时期,稳住粮价,避免恐慌。”
三丫听得懵懵懂懂。
半晌后,她忽然道:“二姐你撒谎。”
“我哪里撒谎了?”
“娘是真的难受,但是你没难受。”三丫哼了一声,“我也没怎么难受。不过你别告诉娘。”
“那个你心里知道就行,不用说出来。”
顿了顿,二丫又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今晚听到的,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包括爹娘!否则,不仅十两银子收回,以后你的零花钱也没了。”
她知道,娘听说这件事之后,心里多少会不舒服。
那就不告诉娘。
她需要这笔钱。
他们的未来也需要。
“我都陪你出来了,你还克扣我十两银子,奸商。”
“不过,二姐,你怎么知道囤这些就能赚钱?国丧真的会有那么多人买素布吗?”
三丫真的怕她砸手里,自己的零花钱就没了。
二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北方京城的方向,眼神深邃:“因为,那是天子啊。”
天子之丧,牵动的是整个王朝的神经。
从庙堂到江湖,无人能置身事外。
她不过是,提前嗅到了这即将席卷天下的巨浪中,那一根可以抓住的浮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