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公子陌盯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碗，似乎有懊恼和可惜，顾云声一脸了然。
“咳咳咳……”
公子陌见状，放下手中的碗，开始咳嗽，余光则是偷瞄着顾云声。
见顾云声没有反应，依旧起身要离开，他又剧烈地咳了几声。
“怎么了？主上，您伤的又不是喉咙，怎么好端端地开始咳嗽了？”
在门外的惊蛰听到咳嗽声，以为出了何事，连忙打开雅间的门，看向屋内，有点担忧地问道。
奇怪，主上受了内伤，这两天也没有听过咳一声，怎么四皇子来了，反倒得了咳疾？
春分告诉过他，四皇子顾云声武功不低，甚至在春分之上。
主上现如今受了伤，不能动用武功和内力。
要是四皇子对主上做了什么，主上压根反抗不了。
“就你长嘴了，滚。”
公子陌闻言，顿时有点尴尬，抄起床上的枕头，朝拆台的惊蛰扔去，冷声道。
惊蛰死定了，没有一点眼力见，连续拆他的台，让顾云声看他笑话，看来得把惊蛰调离京。
“属下说错了，主上这两日，喉咙确实不舒服，属下这就滚。”
惊蛰身子一抖，赶紧补救道，随即溜之大吉，目光瞥见桌上的空碗，眼神微动。
主上居然喝药了，还是四皇子有办法。
不过，他要完蛋了，刚才好像破坏了主上什么计划。
得赶紧找春分救他小命，不然四皇子一离开，主上绝对会找他算账。
“应该是喝了药的缘故，喉咙有点痒，咳咳。”
见惊蛰离开，公子陌转头看了顾云声一眼，垂下眼帘，自己找补道。
好社死，顾云声该不会看出他在装了吧？
他都咳了这么久了，顾云声都不关心他一句。
“嗯。”
站在一旁的顾云声，双手环抱着，一脸好笑地看向公子陌。
“那天被内力击中，吐了不少血。”
“嗯。”
“如今身上哪哪都疼。”
“嗯。”
公子陌：……
他都舍下脸面，对顾云声装可怜，示弱了，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顾云声不应该上前抱着他，关心他的伤势，为何这般冷漠无情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演戏？
“除了嗯，你还能说点别的吗？”
“九玉太厉害了，居然能把你打得下不了床。”
顾云声唇角微勾，一看就知道公子陌是第一次干这事，脸上没有表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就干巴巴地对着她说，还真心疼不了一点。
还不如公子陌因为生气吃醋，被她气得眼眶泛红的样子，惹人怜爱。
“顾云声！！！”
公子陌咬紧牙关，双手紧握成拳，一股醋意汹涌而上。
好得很，不关心他也就算了，居然还在他面前夸别的男人厉害。
这个九玉该不会是顾云声的新欢吧？
可恶，等他伤势好了，非得找九玉决一死战。
若非他一时心软，没来得及躲过九玉突然的攻击，他未必能输给九玉。
“在呢，总喊我名字做什么？”顾云声淡声道。
“你和九玉什么关系？他又老又丑，你该不会连老男人都要吧？”
公子陌眼眸如幽静的湖水，凝视着顾云声，声音低沉。
九玉比他还大几岁，脸上还有疤，哪点比他好看？
顾云声不是向来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九玉伤了脸，毁了容，还能被她看上？
而此时被人说又老又丑的九玉，跟随老皇帝来到当年温贵妃住的承乾宫。
承乾宫的布局和陈列，屋里屋外皆打扫得一尘不染。
与十几年前温贵妃还未去世前一模一样。
自温贵妃去世，顾云声交由谢皇后抚养，承乾宫便一直空了下来。
后面进宫的嫔妃，无不想住进离老皇帝最近的承乾宫。
但老皇帝却让人封锁了承乾宫，除了定期派人过来打扫，不让任何人靠近踏入。
都说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承乾宫院子里的梨花开得极好，梨香满园。
一簇簇梨花，如云似雪，更胜雪。
宛如温贵妃，在偌大的深宫之中，却从未沾染上一丝污浊之气。
梨花的花期短暂，有离别之意，代表一辈子的守候分离与痴情不舍。
“下个月十五乃云渺的忌日，也是声儿十七岁的生辰，九玉，让人把宫外的避暑宫殿收拾一下，给声儿办寿宴。”
老皇帝怀念地看着屋里悬挂的一幅画卷，良久才出声道。
一晃眼，云渺都走了十七年了。
如今的他已经满头银发，而不管是梦里，还是画中的云渺依旧是这般年轻漂亮。
那年梨花树下，云渺身裹绫罗绸缎，容色娇艳，眼波盈盈流转，微风拂过，花瓣飘落在她肩头和发间，仿若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云渺一笑倾城，哪怕去世多年，音容笑貌，依旧刻在他心中。
而声儿长得越来越像云渺，每每看到那孩子，他总忍不住思念云渺。
声儿出生于月圆之日，这么多年，因为声儿的生辰便是云渺的忌日。
每年声儿的生辰，他都只赏赐些东西给声儿，并未给声儿大办庆祝过生辰。
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药老的徒弟路清河和太医院的御医，已经帮他诊断过了。
按照药方诊治和调养，最长也活不过两年。
也不知道明年的今日，他是否还在，或许今年是他陪声儿过的第一个生辰，也是最后一次。
这一次便选择在他为云渺所建的避暑宫殿，为声儿庆生吧。
“是。”
九玉眼眸划过一丝诧异，朝老皇帝恭敬道。
自云姐姐难产去世，皇上虽宠爱四皇子，却一次都没有给四皇子过生辰。
四皇子小时候见其他皇子公主过生辰，总是一脸羡慕。
这么多年，四皇子的生辰总冷冷清清，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除了皇上记得，或许连四皇子都忘记自己的生辰是哪一日。
世人谈起云姐姐，只记得她当年宠冠六宫，是熙国大名鼎鼎的妖妃。
只因云姐姐喜欢弹琴，皇上便为其专门打造一把金丝楠木古琴。
云姐姐向往宫外的生活，皇上立即在宫外修建避暑宫殿，特许云姐姐出宫，去避暑宫殿小住。
但凡入宫的嫔妃，便一辈子困在深宫，直到怀有身孕，才得到亲属探望的机会，嫔妃的生母也能进宫陪伴。
唯有云姐姐一人有此特例，能出宫游玩，时不时看望父母。
皇上宠爱云姐姐，世人皆知，却不知道云姐姐深爱皇上，几次折寿为皇上占卜算卦，规避危险。
若云姐姐还活着，当年先皇后逝世，皇后之位只会是云姐姐的。
四皇子也不会刚出生就失去母亲，交由其他嫔妃抚养，而是熙国最尊贵，最受宠的皇子。
“奴才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请皇上过去坤宁宫一趟，还有各宫娘娘也在坤宁宫。”
老皇帝叹了口气，刚踏出承乾宫，准备回养心殿批阅奏折，就见守在承乾宫外的小德子回禀道。
“可是出了何事？”
老皇帝闻言，眉头微蹙，转了下大拇指上的碧绿色玉扳指，开口问道。
“回皇上，好像是有关兰嫔娘娘之事，听说兰嫔自进宫，一次也未去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
小德子忙道，嘉和公主在和亲的路上，就惹出不少事端。
昨日进宫被皇上封为兰嫔，一搬进景阳宫，就闹出不小的动静。
听说兰嫔娘娘又是让人重新打扫布置景阳宫，又是立威打赏景阳宫的宫女太监。
也不像身体不适的样子，可偏偏不按照宫里的规矩去坤宁宫拜见各宫娘娘，就连今早也没去请安。
“兰嫔？摆驾坤宁宫。”老皇帝沉吟片刻，正声道。
“是。”
京都第一酒楼，三楼雅间
“九玉哪里丑了？我觉得挺帅的，就是九玉很烦，像只苍蝇，还不干人事，暂时没兴趣。”
听到公子陌说九玉又老又丑，顾云声持着不同的观点。
九玉二十六岁，也就比前世的她大两岁，且没有发福，身材和脸都不错。
脸上那条浅淡的伤疤，不但不丑，还增添了几分美感和魅力。
但九玉眼神锐利，在他面前，好似所有秘密皆无所遁形。
等她登上皇位，九玉成为她的手下，只能听从她命令。
或许看着就不讨厌了，反正现在她对九玉没兴趣。
“苍蝇？那你还夸他厉害。”
听到顾云声的形容，且对九玉没兴趣，公子陌才微微松了口气，但语气还是有点不满。
他听不得顾云声夸别的男人，九玉已经被他归为敌人那一类。
何况上次顾云声说过和楚瑜是兄弟，可转头楚瑜就成了她的男宠。
所以九玉这个隐藏的情敌，不得不防。
“他不厉害，你能伤成这样？”顾云声瞥向病床上的公子陌，反问道。
“我这是一时失察，被他偷袭，若是一对一单打独斗，他未必能打得过我。”
公子陌闻言，立即反驳道，他绝不承认九玉比他厉害，特别是在顾云声面前。
“原来如此，那你好好养伤，下次再遇到九玉，可别被打残了，快到饭点了，回府干饭去。”
顾云声眼中含着笑意，她都不敢说，能打赢九玉。
上次在桑落城和公子陌那晚，两人为了争主导位置，打得不可开交。
公子陌以为她不会内力，便和她单比武。
结果公子陌屡战屡败，近身战压根没打赢过她。
最后一次，还是公子陌见她有点疲惫，耍无赖，动用内力。
她不想暴露内力，便让了公子陌一回。
如今她的内力日益增长，要是比内力，公子陌未必能赢过她。
“谁打残谁还不一定呢，顾云声，京都第一酒楼又不是没有吃的，你想吃什么，直接让人送来雅间即可。”
公子陌眸光微动，说不出让顾云声别走的话，委婉地挽留道。
好不容易才和顾云声见一面，哪怕被她气得吐血，他还是舍不得让她离开。
“还是算了吧，羽涅还在楼下等我，想必你也不愿他在这吃饭，我还是和他一块回府。”
顾云声目光闪烁，故作犹豫，以退为进道。
京都第一酒楼的饭菜丝毫不逊色于王府，特别是一百两一坛的寒潭露。
她就喜欢小酌两杯，寒潭露酒香浓郁，入口微甜，简直让人回味无穷，她念这一口好久了。
今日她一大早去上朝，中途下朝在老皇帝的养心殿吃了早膳，但羽涅可就没这待遇。
羽涅隐在暗处，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都没有吃。
怎么说也是她的人，总不能光干活，不管饭。
“也不是不行，我让人在一楼大堂给白毛准备些饭菜。”
公子陌微愣，凝望着顾云声，撇撇嘴道。
看在白毛是顾云声的暗卫，保护顾云声的安危，他就勉强请白毛吃顿饭。
还有一个原因，白毛长相奇特，跟在顾云声身边最久。
这么多年，顾云声都没看上白毛，既不是情敌，那他也无需针对白毛。
顾云声迟疑了下，“那好，我去一楼大堂吃。”
“不行，你就在这吃。”
“那还是回府吧。”
“白毛一个暗卫而已，你宁可和他吃饭，也不肯陪我吃点？顾云声，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暗卫？”
公子陌眉心轻蹙，心中缱转百回，顿时有些生气地说道。
以前顾云声很讨厌白毛，让白毛离她三米远，现在却想和白毛一块用膳。
他只是不想顾云声这么快离开，才退一步，请白毛在一楼吃饭。
可顾云声还是不愿意陪他，一个暗卫难道比他还重要？
“他不是普通的暗卫，你刚才也没说要我陪你吃饭。”
“再说，你喝完药，不应该睡一觉吗？我在这吃饭多影响你养伤和休息。”
顾云声走到床边，拉着公子陌的手，淡淡地开口道，随口哄了一下他。
心中暗道，羽涅也是她的人，且是她极为信任之人。
她很多事羽涅都知晓，已经不再是暗卫。
“我一点也不困，那让白毛上来雅间一块吃，你总不走了吧？”
听出顾云声话里的关切，公子陌眼中闪过一丝欢喜，大度地说道。
原来不是不愿和他用膳，而是怕待在这，影响他养伤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