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府的密室之中。
几碟小菜,一壶清茶。
庞德公居上而坐,黄承彦和蒯越左右相陪。
年龄最小,辈分最浅的庞统位居下首。
“本来指望着水镜这老猴子能除掉周不疑,替咱们荆州去了心腹大患!”
“没想到弄巧成拙,现在反而把咱们荆州士族推上了风口浪尖!”
庞德公愁眉不展,抬头看着庞统:
“统儿,据你所说,冢虎司马懿才到赤壁,便做了周不疑的俘虏了?”
庞统点了点头,慨然叹息道:“吕子明白衣渡江,结果把脑袋丢在了夏口。”
“曹丞相长子曹丕听了冢虎司马懿的建议,带领五万兵马想要偷袭夏口,紫竹岭一战,被赵子龙的两千破阵血屠营杀的片甲不留。”
“司马懿被俘,于禁被杀,只有许褚和张合保护着曹丕逃出生天。”
“虽然冢虎司马懿后来被周不疑放归赤壁,但显然已经不再受到曹丞相的信任,从此之后,难有大用了!”
蒯越叹息道:“昔日的卧龙、冢虎,连带给你们赠号的水镜,皆已被周不疑所算,一败涂地,难再振作。”
“现在唯一能抗衡周不疑的,就剩下凤雏你了!”
庞德公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稳定,缓缓问道:
“统儿,在水镜山庄门前,你曾说有办法保全我们荆州士族不受水镜粮草置毒这件事的牵连。”
“但不知到底有何良策?”
“你快说出来,以安我们众人之心。”
黄承彦和蒯越也随声附和道:
“是啊!”
“若天下还有一人可以破了周不疑的计谋,也只有你凤雏了!”
“你若不出手,我们荆州士族,就只有引颈就戮,步蔡瑁张允的后尘了……”
他们过往把持荆州实权的时候,对庞统并不待见,也正因如此,年轻的庞统才不在荆州立足,而是远走江东。
可是到了眼下危情时刻,荆州士族为了活命,也不得不放下高贵的身姿,对庞统这个晚生后辈称颂歌赞,以求为自己指条明路。
想到蔡瑁张允被曹丞相血屠灭门的惨相,众人心中,无不惊骇胆颤。
昨日的蔡瑁张允,或许就是他们的明天!
“叔父,诸位前辈。”
庞统缓缓的起身,面带笑容,淡淡的问道:
“唯有投其所好,才能释其所疑。”
“曹丞相现在屯兵赤壁,进不能吞江夏而得江东,退又唯恐被被江东和周不疑追袭,死伤更甚。”
“且自从上次那批粮草被周不疑算计,在南阳烧了个精光之后,即便是曹军北归,也无余粮可用了!”
“现在曹军之中,所急缺的就是粮草!”
庞德公警觉的往后一仰,瞪着眼看着庞统:
“统儿,你不会也惦记上你叔父这点儿家底了吧?”
黄承彦眼珠直转,苦着脸说道:
“咱们手里的这点粮草,相对曹丞相的四五十万大军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也正因如此,当初即便是丞相军中缺粮,也从来没向咱们讨要过,反而是让咱们连续供应了江夏周不疑数月粮草,以安其心。”
蒯越连声附和:
“是啊!”
“虽说荆州四大士族富裕一些,可主要肥的是蔡瑁张允那些把持荆州军政大权的,早就给曹丞相抄家灭门了啊!”
“我们手里这点余粮,现在也只是勉强糊口而已……”
庞统放下茶碗,离席哈哈大笑。
“蔡瑁张允?”
“叔父,各位前辈!”
“你们莫要把我当傻子了!”
庞统背负着双手,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嘴角翘起不屑的微笑:
“你们经营荆州数十年,有什么样的家底我不知道?”
“当初刘表来荆州,向你们众士族求助,可是条件却是只收其地,不收其财!”
“荆州地面大大小小几十家势力荡平之后,他们的粮草财帛尽皆被你们搜罗瓜分!”
“可以说荆州近三十年的盈余,有半数收入了你们的囊中!”
“讨董卓,战中原,天下十三州,一片战乱灾荒,唯有荆州益州置身事外,相安无事。”
“这数月里你们交付给江夏周不疑的那点粮草,也不过是你们的九牛之一毛罢了!”
黄承彦、庞德公等瞠目结舌,张大了嘴盯着庞统,满脸的惊诧。
但庞统依旧淡定自若,可是目光已变的有些冷厉: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知道。”
“而且我知道的,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多!”
庞德公面色苍白,两腮的肥肉上下颤颤悠悠,显现的极其恐惧。
面前的庞统,犹如一个陌生人,和以前那个跟随他多年的侄儿庞统判若两人。
“统儿,你……”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虽然庞统刚才已经说了“不要问”,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但身旁的蒯越,却已经明白了:
“庞公,你还是小看了你侄儿了!”
“我始终不明白,为何月旦评老人会把你侄儿品评为天下第一毒士。”
“直到今天,我才算明白了!”
黄承彦也说道:
“天下能对荆州了如指掌,无所不知的,除了那个赶赴赤壁的毛老道水镜,还能有谁?”
他抬头看着庞统:
“只是老夫不明白,毛老道狡黠无双,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秘密?”
庞统呲牙一笑,脸上的冷酷倏然不见,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
“老前辈也不必打听这些无用的事儿了!”
“如今若想要曹丞相不会追究到我们荆州士族的头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些粮草尽数捐出,赠予曹丞相!”
“只要能缓解了赤壁四十万曹军的粮草危机,我料丞相感念我荆州士族之功,纵有大过,也不会追究了。”
说到这里,庞统长叹了一声:
“存人失财,人财皆存。”
“存财失人,人财皆失。”
“又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难道真的要到死也苦守这批粮草么?”
“水镜先生已经动身前往赤壁,你们出粮草,水镜置毒其中,伙同周不疑坑陷曹军!”
呼!
庞德公、黄承彦和蒯越不约而同的突然站了起来,齐声吼道:
“没有!”
“我们没有……”
庞统哈哈大笑,转身往堂外走去:
“我先往刺史府,随满宠满大人查看战船的打造情况。”
“到底是要财还是要命,还请诸位前辈趁早决断,以免后悔。”
话音刚落,庞统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不疑!”
“你有十万兵马,我有四十万兵马的粮草!”
“我只要把这批粮草攥在手里,早晚逐鹿天下,你必会败在我的手里!”
庞统出了叔父庞德公的府门,抬头仰望着万里晴空,踌躇满志:
“月旦评老人!”
“你既然评我为天下第一毒士,为何偏偏又要把周不疑评为毒帝?”
“在你的眼里,我始终不如周不疑!”
庞统咬着牙,使劲往地上啐了一口,抬头沿着大道,赶往刺史府去了。
“庞公……”
“难道真的要开启秘库,动用那些粮草?”
内堂里,三大士族头领,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