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大山,林深树密。
两侧石壁如削,中间一道山谷,也已被草木覆盖,似乎已有多年不通人烟。
突!
突突!
哔哔啵啵!
一个魁伟的赤膊汉子,双手各执铁戟,左右开弓,披荆斩棘,在深谷中已经穿行了四十多里!
纵然他筋骨雄健,但双臂还有前心的皮肤上,也已经被荆棘刺的淋淋血迹,满目疮痍。
“呃……”
胡车儿抬起头,看着山谷上方的骄阳,嗓子中发出嘶哑的吼声。
随即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几块干粮,塞入了口中。
干裂的嘴唇,渗出血迹。
极度的缺水,让他每次咽下一口食物,都要伸长了脖子。
“按照主公的地图来看,再有二十里,便可以见到他了!”
胡车儿把最后一口咽下之后,又掏出那张周不疑所绘制的地图看了看,脸上泛起一丝带着无限期盼的微笑。
可是二十里……
如果是山路,就算是再崎岖难行,以胡车儿蛮族勇士的身份,也会如履平地,行走如风。
但现在却要披荆斩棘,一边开路一边前行!
……
“汩鲁!”
“汩鲁鲁……”
次日,当东方的旭日从胡车儿的背后升起的时候。
一声声水流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际。
“到了!”
胡车儿疲惫的眼里瞬间泛起了光华,双手的铁戟挥舞的更加有力了。
前面的荆棘树木,纷纷往两边倒伏,闪开了一条足可以容身的狭窄道路!
这里,已是山谷的尽头!
尽头处,是一个三角形的石洞,那股清泉,就是从石洞中缓缓的流出。
只是这石洞也被枯枝荆棘遮蔽的不见天日,要不是胡车儿寻声而来,根本就不会发现。
“咕咚!”
“咕咚咕咚!”
胡车儿伏下身子,把嘴靠近泉水,喉结上下蠕动,一顿牛饮。
连日的焦渴,让他泉水入肚,如饮甘霖!
“呼!”
水足肚饱之后,胡车儿直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身子一伏,往前一窜,竟钻入了那狭窄的石洞!
……
匍匐前行一二里,面前豁然开朗!
但见山谷依旧开阔,却已不是原先那种荒芜错乱的模样。
梯田成行,鳞次栉比,许多农人正在赶着牛耕地。
但所用农具,见所未见!
山谷正中,有一个巨大的水泊。
似乎那流往外方的清溪,就是从这水泊之中渗透出去的。
胡车儿仰头看去,不禁目瞪口呆!
但见一个巨大的支架,横跨山谷南北两侧。
支架的正中,一个圆形如车轮的东西,缓缓转动,不断的从水泊中碾压过去。
这车轮高有十余丈,简直如同天人神铸的一般!
霍!
霍霍!
阵阵枪棒破空之声,传入胡车儿的耳中。
“是他!”
胡车儿一阵兴奋,喉咙中又发出“嘶嘶”之声,提起双铁戟,浑然忘了身上被荆棘和尖石划破的伤痕,举步寻声找去。
前行百余步,打谷场中一棵老槐树下。
枪走如龙,迅如雷霆!
身法矫健,动如脱兔!
整个打谷场上似乎尽已被这枪法笼罩,隐隐有风雷之势。
噗通!
胡车儿将双手的铁戟往地上一插,跪伏在打谷场边!
“主……公!”
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两个浑浊的字,但虎目之中,已是滚滚泪落!
“谁!”
枪法顿收,风雷之势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穿灰白布衣的中年男人单手绰枪,转身看去,沉声问道。
“主公!”
胡车儿双膝跪地,抬头看着男人。
“胡……”
当啷!
男子忽然睁大了眼睛,手中的铁枪却已落地!
“属下奉大乾皇帝周不疑之命,特来寻找主公,请主公出山!”
胡车儿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句话说完整。
“周不疑?”
“大乾皇帝?”
那人忽然身形一转,往南双膝跪地,连连叩首行礼:
“主公!”
“臣张绣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凭空消失在世间十年,让曹操费尽心思都寻觅不见的昔日北地枪王张绣!
几次叩拜之后,张绣起身上前扶起胡车儿,看着胡车儿满身伤痕,又听到他嗓子嘶哑,极是心痛的问道:
“十年不见,你看起来如同老了二十岁,可见你吃了多少的苦了!”
“你的嗓子……?”
胡车儿抓住张绣的手:
“昔日宛城之战,属下从贾诩之计,假意逢迎,灌醉典韦,盗其双铁戟。”
“后来主公……”
张绣手一横,打断了胡车儿的话:
“我们都有同一个主公,那就是大乾皇帝周不疑!”
“从此之后,你不可再称呼我为主公了!”
胡车儿连连点头,改口说道:
“后来主公归顺曹操,虽然妥善安排了属下的退身之计,但还是没有能躲过曹军的追杀。”
“臣不得已,才吞炭为哑,隐身在荆州。”
“若非机缘凑巧,遇到了主公周不疑,替我治好了嗓子,还帮我祛除陈年的旧疾,只怕属下早已不在人世了!”
张绣慨然叹息道:
“主公周不疑相继救了你我二人的性命,若是我们二人不舍命报答,怎配为人?”
“只是……”
“当初我安排你出宛城,可算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被曹军发现?”
张绣的疑心突起,皱眉问道。
“莫非是有人透露了你逃离宛城的路径?”
胡车儿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
“难道是贾诩不成!”
张绣忽然睁大了眼睛,盯着胡车儿:
“这件事除了贾诩,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肯定是他先前用计杀了曹操长子曹昂,算死典韦,恐怕曹操不容他,所以才把罪责推在了你的身上,并将你出卖!”
咄!
气愤至极的张绣,忽然从地上绰起铁枪,刺在了那棵大槐树中。
环抱粗细的槐树,被铁枪贯穿,整个枪尖都露在了外面!
“往事何必再提?”
“幸好你我有赖主公恩遇,还有再次相逢的机会!”
胡车儿和张绣重逢,心中喜悦,反而将往日的漂泊苦楚,看得淡了。
“将军,十年过去,你倒是并无多大变化,甚至比十年之前,更显年轻了些!”
胡车儿看着张绣飒爽的英姿,总感觉和江夏的赵云有些相似。
“哈哈哈!”
“这要多亏了主公周不疑的照拂了!”
张绣挽起胡车儿的手臂,往前走去:
“走!”
“我带你转一转,顺便再叙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