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穿奶白色衣袍的学子们陆续走进学堂。
王蓝田步子迈得急,不小心撞到恒月,恒月扬拳就打:“王蓝田,看着点!”
“恒月兄,咱们是室友,给点面子啊。”王蓝田连忙躲。
“给你面子?”恒月挑眉,“你和秦京生天天半夜才回,鬼鬼祟祟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梁山伯与祝英台跟在后面,荀巨伯凑过来问:“什么事啊?”
王蓝田赶紧拉过恒月,压低声音:“我错了还不行?你这风流公子,还能不懂?”
“少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往我眼前凑。”
恒月甩开他的手。
“让开!”
马文才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王蓝田忙侧身躲开。他如今对恒月也没好脸色,径直往里走。
王清之随后进来。
恒月转头朝他道:“清之兄,马文才这脾气,也就你能忍。”
王清之淡淡应道:“嗯,少在他跟前晃悠就是。”
王蓝田不服气:“王清之,别以为自己多能耐,要不是马文才护着你,就凭你背后嚼舌根的性子,早被扔出书院了。”
秦京生在旁煽风:“蓝田兄,走了。恒月一个瘸子,有什么好怕的。”
王蓝田顿时挺直腰板,故意撞了恒月一下,恒月踉跄着差点摔倒,被梁山伯一把扶住。
“蓝田兄,同窗之间该互相尊重。”梁山伯皱眉道,“恒月兄为请陶渊明先生才伤了腿,下山后身子一直不好,我们更该护着他才是。”
“多管闲事。”王蓝田撇嘴,却瞥见马文才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飕飕的,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却见马文才没说什么,便硬着头皮往里走。
“孩子们,安静,站好。”
山长走上讲台,沉声道,“为官者首重礼仪,日后你们从尼山书院出去,必是知礼守节的君子。”
“是!”众学子齐声应道。
山长继续道:“今日学叩拜之礼。第一为稽首礼——双膝跪地,双手前伸伏地,额头贴手或触地,停留片刻再起身,多用于君臣、祭祀、拜师之时。”
马文才身形高大,宽肩窄腰,立在队列正中时,下颌线绷得紧实,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行礼时腰背如松竹般挺直,带着几分武将的利落劲。
左边的王清之身温润如春水;右边的恒月碎发垂在额前,笑时右眼眯成月牙,眼角那颗泪痣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风流。
“马文才做得不错,上来示范。”山长扬声道。
马文才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英挺的眉峰微扬,应道:“是,山长。”
他上前一步,跪地时膝盖轻叩地面,俯身时脖颈线条利落,叩首时黑发扫过肩头,起身时带起一阵风,额前碎发被吹得微乱,倒添了几分少年气。
恒月望着他英挺的侧脸,那线条分明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小声嘀咕:“倒真是赏心悦目。”
“好,很不错。”山长点头。
马文才退回原位,嘴角微扬时,能看到他唇角浅浅的梨涡。
“接下来是顿首礼,急叩额头后即刻起身。”
山长示范完毕,点了荀巨伯,“你来试试。”
“啊?是,山长。”
荀巨伯紧张地走上前,他本就生得高大行礼起身时腿一软,“咚”地一声重跪在地,额前的碎发都震得乱颤。
“哈哈哈,这是蛤蟆拜寿!”王蓝田笑得前仰后合,他生得浓眉大眼,笑起来时牙龈都露了些,透着股莽撞气。
“丢人现眼!”
秦京生跟着起哄,他眼尾上挑,带着点刻薄相,此刻更是眯着眼斜睨荀巨伯。
山长皱眉:“王蓝田,你来!”
王蓝田神气地走上台,他个子不算矮,却架着肩膀,跪地时动作僵硬,叩首时脑袋磕得地面“邦邦”响,起身时脖颈都红了。
山长点评:“动作完整。”
他得意地瞥向王清之。
恒月嗤笑:“做完了而已,丑死了。”
恒月说这话时,指尖卷着自己的发尾,眼波流转间带着点嘲弄。
“有本事你上来!哦,忘了,你现在动不了。”王蓝田反击,脖子梗着,像只斗胜的公鸡。
“下去。”山长沉声喝止,王蓝田退下,耳朵尖都红了。
……
半炷香后。
山长开始检验成果:“第一组,梁山伯、祝英台,示范稽首礼。”
梁山伯眉目清秀,行礼时腰背弯得规整;祝英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抬眼时那双眼睛亮得很,像藏着团火。
两人一同跪地叩首,动作默契。
秦京生打趣:“跟拜天地似的。”
荀巨伯接话:“他们早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
马文才看着两人并肩的身影,眉头皱起,眼底掠过一丝沉郁。
轮到秦京生与王蓝田示范顿首礼,秦京生瘦高个,动作飘得像根芦苇,起身时没站稳,一头撞向王蓝田——王蓝田被撞得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哈哈哈哈,大乌龟!”恒月笑得直不起腰。
袁春望等人也跟着哄笑,袁春望生得白净,笑起来时眼睛弯成缝,倒显得和善了些。
“秦京生!”
王蓝田怒吼,他爬起来时,发髻都散了,几缕头发耷拉在脸上,狼狈又滑稽。
秦京生慌忙扶他起来,低声哄:“别气,我的好东西都给你。”
两人一高一矮,一狼狈一窘迫,匆匆下台。
第三组轮到恒月与王清之。
“你们二人行空首礼。”山长道。
“是。”
“最简单的礼,山长就是偏心!”王蓝田在底下嘟囔,眼睛瞪得溜圆。
两人跪地而坐,王清之袖口轻垂,双手拱起前伸伏地,墨发垂落肩头,头部俯至手背时,侧脸线条柔和如描。
恒月虽也依着礼数俯身,指尖却不自觉蜷了蜷,带着点女子行礼的细微弧度。
“奇怪,他们位置相反,手势怎么没反过来?”
梁山伯挠挠头,他生得眉目清秀,困惑时眉头皱成个小疙瘩。
祝英台看得分明——恒月用的仍是女子的手势,忙道:“许是你看错了。”
马文才没留意这细节,只盯着二人并肩行礼时那份默契平和,只觉扎眼,握着拳的指节微微泛白。
……
夜里,马文才踢完蹴鞠,一身热汗地在书院晃荡。
王蓝田与秦京生鬼鬼祟祟地回来,被他撞见。
“你们做什么?”马文才挑眉,玄色劲装被汗水浸得微湿,贴在紧实的肩背。
王蓝田慌忙背过手,脖子梗着:“文才兄,没、没什么。”
“拿出来。”马文才语气不容置疑。
秦京生缩了缩脖子,眼尾上挑的弧度都软了:“就、就是点山下的酒。”
“书院禁酒。”
“明天是休沐日,没事的……”王蓝田声音越来越小。
“给我。”
酒瓶最终落到马文才手里,他扬手一挥:“滚!”
王蓝田与秦京生如蒙大赦,慌忙溜了。
马文才捏着冰凉的酒瓶,转身往僻静处走去,月光落在他英挺的侧脸上,映出几分落寞。
王清之立在庭院中,望着天边圆月出神。
[系统:宿主,你怎么了?
清舟:这古代,远没想象中好。]
她回头时,正撞见马文才拎着个酒瓶进来,便转身往屋里走。
马文才坐到凳上,手肘支着桌沿,脸色泛着浅红,身上飘来淡淡的果酒香。
“王清之,为什么?”
他开口,声音带着点含糊的哑,“你们都成群结队,偏偏落我一个。”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
王清之没应声,转身要走,却被他拽住衣襟。
“不准走!”
王清之停步,蹙眉道:“马文才,书院禁酒。”
“那又怎样?”他仰头灌了口酒,眼尾泛红,“这里是杭州,我便是违了,又能如何?陶渊明早走了。”
他猛地一扯,“刺啦”一声,王清之被迫弯下腰。
“马文才,就你这点酒量也敢喝酒!”王清之怒道。
马文才冷笑,一双醉眼死死盯着她,带着被酒精点燃的执拗:“你和恒月什么时候好成这样了?同住才多久?”
“这与你无关。”
“我不允许!”他攥紧了她的衣襟,指节泛白,“你是我的猎物!就算我不要,也不许旁人碰!”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马文才懵了,松了手,下意识摸向脸颊,那里火辣辣地疼。
“清醒了吗?太守之子!”王清之眼神冰冷,“马文才!”
说罢,他转身就走,背影决绝,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