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啊——”
苍流荒走在最前，萧郁从他身后款款走出，扫视一圈，准确地捕捉到了顾舟行的身影，朝他挥手道：
“顾兄怎么光看着，不过来？”
萧郁一脸无知无觉，似乎丝毫不在意府内凝重的气氛。
众人的视线像是探照灯似的，落在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几人身上，神色各异。
先前苍流荒几乎未在府内走动过，没有参与众宾客的寒暄交谈，他刻意收敛气息后，自然无人刻意关注。
但此时与之正面迎上，武功内力愈深厚，越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是一种冷冽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仿佛寒冬腊月刮在皮肤上的暴雨凛风，令人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在场的人皆面露忌惮。
“不知这几位是……？”
有人瞧着苍流荒几人的打扮，实在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为何这位兄台仍要戴着帽帷，不肯露出真容来？”
“是啊，大家行走江湖，互相称兄道弟的，还怕人见了真容不成？”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枪打出头鸟，众人又不敢说的太大声。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饭吃得太饱没事干？”萧郁笑道：“管的也忒宽了些。”
“我家兄长愿意露就露，若不愿露脸，你们难道还要动武不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郁挺直腰板，义正词严。
岳云生敬佩的眼神落在少年身上。
这拉仇恨拉得是一星半点，也不怕等会儿有人恼羞成怒，把他揍成猪头。
不过，岳云生悄悄看了苍流荒一眼，他应该不会让萧郁被围殴吧？
“你这小子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如果你们没问题，为何不敢露脸报上家门？怕是真有问题吧！”
“大家安静——！”
大喝一声，崔翼然踱步至苍流荒几人面前：“这几位是我府中的贵客，助我芙蓉城剿灭了土匪，自当是以礼相待。”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小女。”老城主长叹一口气：“还望各位侠士鼎力相助。”
“如若谁找到小女，我当以厚礼相待。”
老城主既然都发话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暂且不再纠结于几人的身份问题，作鸟兽散。
芙蓉城城主底蕴深厚，他口中所说的“厚礼”定不是凡品，于礼于利，他们都会尽己所能。
差点以为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顾舟行松了一口气，看向一派淡然的苍流荒：“我们接下来也去找人？”
如果他们能率先找到崔芙，那药材一事就不用愁了。
“这芙蓉城这么大，”岳云生哀嚎：“这得从哪开始找啊？”
“我们肯定不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那不知道得找到何年何月。
萧郁负手而立，慢悠悠道：“你想想，两个女人，隐藏在哪些地方最不惹人注目。”
岳云生：“……怡红院？”
青楼人多眼杂，躲在其中又不至于过于突兀，短时间内不容易被人发现异常。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岳云生提剑，说走就走。
“等等。”
萧郁拦住他，眯起眼睛，从上至下扫了他一眼，满脸嫌弃：“你就这个样子去逛青楼？”
“有什么问题吗？”
此前还从未去过那种地方，难道还要满足什么条件才能进去吗？
“你这副样子，”萧郁摇头晃脑，煞有其事：“可不像是去逛青楼的。”
——倒像是去砸场子的。
“换身好一点的衣服，背不要挺那么直。”萧郁围着岳云生转了一圈：“最重要的是，表情不要那么严肃正直。”
谁逛青楼调戏姑娘还这么正气凛然的？
“等会儿……”
岳云生被萧郁说得一个头两个大，眼巴巴地看着苍流荒与顾舟行两人：“只有我一个人去吗？”
“我要照顾小镜天。”
顾舟行抬起手臂，让岳云生看清不知什么时候到他怀中的婴儿。
“我自有安排。”
岳云生啊了一声，看着黑衣青年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
“看来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笑眯眯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萧郁望向苍流荒离去的背影，弯起唇角。
“走吧。”
*
怡红院，酒池肉林，纸醉金迷。
推门而入，花红柳绿，熏香混杂着脂粉气扑面而来，姑娘们调笑声阵阵，听得人心头恍若水波荡漾，还未走近，便酥透了半边身子。
岳云生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进了大堂，刚踏进这怡红院，老鸨领着数位姑娘便迎了上来，围在岳云生和萧郁身边调笑打闹。
随便指了两位姑娘，给了一锭银子，打发了老鸨，萧郁朝岳云生递了个眼色，笑着将手边的姑娘推给他，拍拍屁股走了。
可怜被困在这“温柔乡”的岳云生，还未搞清楚萧郁的意思，就这么手足无措，红着脸，想走又走不掉。
成功坑了一把队友，萧郁心情大好，见四下无人，干脆从腰间抽出折扇，一边走，一边哼着小调。
他猜测苍流荒做回了老本行，潜入、探查、追踪……这些对于一个顶尖杀手来说，犹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思及此，萧郁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残影，速度极快，寻常人见了，怕不是只会以为自己眼花。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重新将折扇收好，别到腰间，萧郁脚步轻快，向某个方向行去。
怡红院内的守卫很松散，苍流荒的潜入堪称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家怡红院分前后两院，前院是平日待客接客的地方，后院是这里的姑娘们居所，供闲暇无客时休息小憩。
此时青楼大部分姑娘都聚集在前院，后院空虚，分外寂静，只余下风吹草木的沙沙声。
提前摸清了院内大致的布局，苍流荒避开零星护卫和闲散客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后院。
凝神侧耳倾听，黑衣青年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似的，轻盈无声。
在这片寂静之中，刻意压低的人声飘入耳间。
飞身踏上屋顶，循声而去，不出半刻便找到了声源所在地。
轻轻掀开瓦片，苍流荒居高临下望去，一紫衣少女坐于床榻之上，双手搅紧手帕，搭在膝上，声音带着紧张之意。
“柳姐姐，我父亲现在肯定派了人全城搜寻，我们躲在这里不会被发现吗？”
“这次要是被父亲找到，以后怕是会把我看得更紧了，我不想整日都待在府中学习诗书礼仪……”
“小芙，别想那么多了。”
站在崔芙身前的女人安慰道：“我们提前行动，他们未做太多准备，这里隐蔽，鱼龙混杂，其他人找到这里势必还要费一番功夫。”
崔芙仍忧心忡忡：“我那日见府中有一个戴着帽帷、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怕是十分不好惹的角色，我担心他会……”
静静听着她们的谈话，苍流荒不动如山。
“等再晚些，趁着夜色，我带你出城，不过我们要先……”
柳花间忽地顿住，扭头呵斥道：“谁在那？！”
苍流荒眼皮忽地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