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要试火炮，格物部的这些学子是必须要同去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铸火炮这事上出了大力。
更是因为，他们将来从格物书院出来后，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要进工部为官的。
现在就必须要让他们，多参与各种器械的制作与实验。
二来，要试射火炮，还需他们来测量射程距离，学会计算火药当量。
这次去小李庄，姜远仍旧没忘了利哥儿。
从利哥儿家门前过时，又一脚将他的家门踹开，将他从床上抠了起来。
“哟，穿上新冬衣了？”
姜远围着利哥儿转了个圈，口中发出啧啧之声：
“这是浣晴姑娘送你的？”
利哥儿面色一红：“姐夫，你少管。”
姜远摸着下巴笑道：“你俩啥情况？不是前两天还打架来的么？进展挺快嘛。”
利哥儿撇撇嘴：“姐夫，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弟承认打不过她，但总有一天我能打过她！
但在此之前，我就穿着她送来的衣衫，要打我，她先打她的衣衫！”
姜远闻言，差点被口水呛着，他本以为利哥儿开窍了，却不料这货脑回路这么奇怪。
这小子往日里小机灵多的是，但似乎在有些方面，比木无畏还差。
“人才。”
姜远只得送上这么一句，也便不搭理他了。
而利哥在马车上，复盘着前两日落败的原因，也不管姜远听不听，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
“闭嘴！到了！”
姜远实是受不了的时候，马车也已进了炼钢坊。
“东家！”
章老七老远就迎了上来，满脸喜气。
姜远见得他这幅表情，便知稳了：
“成了？淬过火了？”
章老七禀道：“小的知东家今日必来，昨夜我与万大人就砸了泥模，并淬火打磨过了。
万大人与张大人正在屋子里组装。”
姜远闻言拔了腿就朝那大屋子跑，进得屋一看，只见一门火炮已经组装完成了。
万启明与张康夫，正带着几一群禁军在组装另一门火炮。
“乖乖！”
姜远见得那门组装好的火炮威武至极，青黑色的炮管成四十五度角斜着天空。
黝黑的炮口边缘还泛着些许幽幽蓝光，往里看上一眼，姜远没来由的浑身起寒意。
这等攻城拔寨的利器出世，天下何处去不得。
“明渊！”
“侯爷！”
万启明与张康夫见得姜远进来，也没起身行礼，蹲着打了声招呼就算完事。
“组装好了没有？组装好了拉出去试试。”
姜远凑近前去，轻抚着炮身，急声问道。
万启明拿着一柄大锤，用力将炮身与底座连接的铁钎砸了进去：
“成了！不过，要试射没那么快。”
姜远左右看看：“为何？我看着挺好了。”
张康夫擦了擦手，笑道：
“侯爷，您怎的比万大人还急，这等大杀器出世，当要上表皇天，下敬厚土。
本官已设了供桌，摆了三牲，祭拜完才可。
本应通知陛下的，但万大人说，试过火炮之后再禀，以防万一。”
姜远有些无奈，大周什么都好，就是每次搞点什么名堂出来，都要祭拜。
“行了，将士们，将国之重器推出去！”
万启明与张康夫各拿了一块红布，将火炮罩住，这才下令。
姜远却问道：“这火炮有过了称没有？”
万启明答道：“炮身已过秤了，一门重五百二十斤三两，一门重五百零七斤整。
但加上轮子底坐，却是没有过秤。”
姜远听得两门火炮重量相差极小，不得不服章老七的手艺。
纯手工开模，能做到这般属实相当牛叉了。
“老章，干得不错！回头予你重赏！”
章老七满是皱纹的脸露了笑：
“东家过奖了，小的哪敢要什么赏赐，都是小的该做的。”
万启明笑道：“老章，侯爷说重赏，你将那铁匠铺要了啊。”
章老七慌乱摆手：“万大人且莫如此说，小的能在京城安家，已是足矣。”
姜远道：“行，老章，那铁匠铺归你了。”
章老七听得这个，忙跪了下来，正色道：
“东家，万莫如此！小的不能要！此事休提！小的能跟着东家就是万幸！”
张康夫低声道：“老章倒是个聪明人。”
万启明有些不解：“哪儿聪明了？自立门户不好么？”
张康夫闻言一怔：“万兄，你…唉，你不懂。”
姜远连忙扶起章老七：
“那行，你就接着干就是，你不要店面我也不亏你，那店以后你自行打理，收支你自己管，仍在侯府名下。”
章老七这才欢喜起来：“谢东家！”
张康夫又小声道：“现在懂了吧？”
万启明想了想：“懂了。”
姜远这么干，也等于是将那铁匠铺给章老七了，但名义上仍属侯府。
章老七如今有神技傍身，没了侯府的庇佑，这神技就成了祸害了。
众人将火炮推至供桌前，姜远与万启明、张康夫，以及格物部的众学子持了香，对着火炮拜了又拜。
张康夫也随了他爹张兴，祭祀之文信口拈来。
什么保我大周万世千秋，护黎民百姓之安康，定天下万国等等，说了一大推。
末了，万启明拿过一只鸡给利哥儿，让他杀了后，将鸡血淋在炮管上。
这叫见红祭天。
如此一大堆仪式弄完了，姜远命人牵来马，将火炮拉出炼钢坊，推到远离工业园的麦田中。
“将炮口对准前方三里外的那座矮山！最大仰角！”
姜远拿着面小旗挥了挥，几个学子上前，将火炮的方位与角度调整好。
姜远又对其他格物部的学子说道：
“一会你们负责测量射程，计算火药用到什么程度最合适。”
“学生遵命！”
一众学子躬身领命。
姜远手中的令旗又一挥：“来人！装填火药！”
“我来！”
利哥儿抱着个药包冲上前来，对于这种活，他永远都是最积极的。
利哥儿将药包塞进炮管中，也不待姜远吩咐，拿了根木棒便往里使劲捅。
利哥儿装好药包后，大声道：“禀侯爷，药包装填完毕！”
姜远又一声令下：“来人，装弹丸！”
大牛从抬来的木箱中抱出一颗重约三斤左右的铁丸，‘咚’的一声滚进炮管。
一切准备就绪后，姜远亲自在炮身底部接了引线，又喝令所有人后退百丈。
这是火炮的第一次试射，离得过近的话，若是炸了膛，一群人都得上西天。
姜远将引线拉得极长，甩了火折子一点，转身就跑，比兔子还快。
众人趴在地上，远远看着嗤嗤冒烟的引线快速燃烧而去，皆忐忑不已。
能不能成，就看这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