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了。
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将整座临安城都浸染了进去。
就在护国大将军府上空,一黑一白两道流光划破夜幕飞向飞来峰,引得无数人惊骇莫名之际。
临安城另一处,那座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府,此刻,却正上演着一场截然不同的血色惊变。
“啊——!”
“有刺客!!”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相府后院的死寂。
紧接着,便是兵刃交击的铿锵脆响,以及人体被重物击飞,骨骼碎裂的沉闷声响。
往日里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相国府,此刻竟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数十名平日里耀武扬威,自诩为大宋精锐的相府侍卫,此刻,却像是被狂风扫落的秋叶,一个个口喷鲜血,倒飞而出,将那名贵的汉白玉栏杆,撞得粉碎!
鲜血,染红了精致的庭院。
惨叫,惊飞了栖息的宿鸟。
相府深处,一间灯火通明的书房内。
当朝丞相贾似道,正与几名心腹幕僚,围着一张沙盘,指指点点,脸上带着几分阴狠,几分快意。
“哼!那纪元小儿,以为挫败了老夫的美人计,便可高枕无忧了?”
“他太小看老夫了!”
“那高典静,不过是老夫抛出去的一枚废子罢了!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
一名山羊胡的幕僚,连忙凑上前,谄媚地笑道:
“相爷英明!那纪元,不过一介武夫,勇则勇矣,论起权谋算计,如何是相爷的对手?”
“如今,魔宗圣女,慈航静斋圣女,齐聚临安!这浑水,已然被相爷搅动起来了!待他们斗个两败俱伤,相爷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贾似道得意地捋了捋胡须,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
“不错!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老夫听闻那魔宗门主蒙赤行也到了临安,尔等速去请来!想那纪元纵有三头六臂,也不是蒙赤行的对手……”
“轰——!”
他的话,还未说完。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从门外传来!
那扇由名贵金丝楠木打造,厚重无比的书房大门,竟被人以一种无比狂暴的姿态,从外面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烟尘弥漫!
贾似道与一众幕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齐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什么人?!”
“好大的狗胆!竟敢擅闯相府!”
贾似道色厉内荏地厉声喝道。
然而,当他看清来人的模样时,那刚刚鼓起的几分勇气,瞬间便如同被针刺破的气球,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见烟尘散去。
三道身影,出现在了破碎的门口。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
一名身着火红宫装长裙,身姿高挑,体态窈窕的女子。
她脸上,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红色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具体容貌。
但仅凭那双暴露在外的,狭长而妩媚的丹凤眼,以及那眉宇间透出的,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冷傲,便足以让人断定,这面纱之下,必然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
她的气息,冰冷如霜,艳烈如火。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完美地融合在她的身上,形成了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而在她的身后,则如同两尊沉默的铁塔,站着两名身披黑色斗篷,将全身都笼罩在阴影之中的高大男子。
左边一人,身形枯瘦,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如同毒蛇般的阴冷光芒,手中,提着一对造型奇特的弯钩,钩尖闪烁着幽绿的寒芒,显然淬有剧毒。
此人,正是辽国护国宗门,阴奎派的大长老,毕夜惊!
右边一人,则身形魁梧,气息狂暴,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手中,托着两只磨盘大小的金色飞轮,飞轮边缘,布满了锋利的锯齿,令人不寒而栗。
此人,则是阴奎派的二长老,烈日炎!
这三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但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宛若实质的,混杂着血腥与杀伐的恐怖气场,却瞬间笼罩了整个书房!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贾似道与他那几名幕僚,只觉得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地压在了身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两股战战,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上涔涔流下。
高手!
这三个人,绝对是他们生平未见的绝顶高手!
相府那数百名精锐护卫,在他们面前,恐怕真的就跟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你……你们……究竟是何人?”
贾似道声音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那红衣女子,丹凤眼微微一挑,迈开莲步,款款走入书房。
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众人的心尖上,让他们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随之抽搐。
她径直走到那张巨大的沙盘前,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讥讽。
“就凭这个,也想对付纪元?”
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在那沙盘上轻轻一划。
“哗啦——”
那象征着临安城布局的沙盘,竟如同豆腐一般,被轻易地划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贾似道等人,瞳孔猛地一缩,心中骇然到了极点!
这需要何等深厚的内力?!
“你,就是贾似道?”
红衣女子终于将目光,投向了瑟瑟发抖的贾似道,声音清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宫,萧楚楚。”
“大辽,长乐公主。”
轰!
萧楚楚!辽国当今掌权之萧太后最宠爱的长乐公主?!
这六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贾似道等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深夜闯入相府,行事如此霸道张狂的,竟然会是敌国辽邦的公主!
贾似道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跪下。
“扑通!”
他身旁的几名幕僚,早已不堪重负,一个个腿软筋麻,瘫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口中语无伦次地求饶。
“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啊!”
贾似道到底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心神剧震之下,总算还保留着一丝清明。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勉强挤出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躬身行礼道:
“不……不知公主殿下,深夜驾临,所为何事?”
萧楚楚冷哼一声,那双丹凤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所为何事?”
“贾似道,本宫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我大辽,不日将与金国、蒙古,三路并进,挥师南下!这大宋的锦绣江山,万里疆土,早晚,都是我大辽的盘中之物!”
“你是想跟着这腐朽的赵宋王朝,一同覆灭,还是想另寻明主,为自己,为贾氏一族,谋一个万世富贵?”
她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
贾似道的心,狠狠地一颤!
他是什么人?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致利己主义者!忠君爱国?那是什么东西?能当饭吃吗?
在他眼中,只有权势,只有富贵!
如今,大厦将倾,一个可以攀附的新主子,主动送上了门来,他岂有不从之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扑通!”
这位堂堂的大宋丞相,南宋朝堂之上最有权势的男人,就这么毫无尊严地,跪倒在了萧楚楚的面前!
他将头颅,深深地埋在了地上,用一种近乎狂热的语气,高声喊道:
“罪臣贾似道,愿为公主殿下效犬马之劳!愿为大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他身后的几名幕僚见状,更是磕头如捣蒜,争先恐后地表着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