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温梨儿那双清澈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担忧,文婉琴心中微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与期盼。
“多谢皇贵妃娘娘挂心。臣女并非归家。我会……随同顾郎,连夜启程,前往北地蹇州太原府。太原府离京千里,民风淳朴,无人识得旧事,足以安身立命。”
顾……郎?
温梨儿的小嘴再次张成了“o”形,她下意识地飞快转头,小心翼翼地觑了眼皇上的神色。
后宫妃嫔有情郎,还要跟着情郎跑路?
这……皇上……不生气吗?
晏时叙神色自若,唇角甚至还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一看便知他对“自己的”女人即将随他人远走高飞一事毫不在意。
晏时叙的目光扫向身后的永泰。
永泰会意,立刻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锦盒上前,恭敬地呈到文婉琴面前。
“文姑娘,这是陛下给您的赏赐,请您收好。”
他轻轻打开了盒盖,给文婉琴过目。
盒内之物在宫灯下清晰可见。
一份盖着玉玺大印、可在整个大晏境内畅通无阻的通行文书;
以及……厚厚一沓大额银票!
粗略一瞥,至少有二十万两!
文婉琴的心猛地一跳,连呼吸都窒了一瞬。
她与顾郎前去蹇州,最缺的便是银钱。
顾郎出身贫寒,唯一的收入也就是朝廷俸禄。
而她虽家族殷实,但当年她不愿进宫,父亲母亲担心她惹出什么事来,并没有给她银钱。
而她的钱财,只有这些年在皇宫里存下的。
有这笔巨额钱财,往后她和顾郎的日子自是不必拮据。
文婉琴不再犹豫,深深拜伏下去,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地面。
“臣女……叩谢陛下天恩!!陛下隆恩,臣女没齿难忘。”
晏时叙抬手虚扶:“平身。你心思缜密,行事周全,于肃清宫闱、维护皇室血脉纯净一事上,立有大功。此乃你应得之赏。”
“谢皇上。”
晏时叙此刻只是念其功劳,随手赏赐一笔足以保障她下半生富足的银钱。
然而,他全然未曾料到,若干年后,这笔银钱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流国库,且源源不断。
一起在深宫这些年,温梨儿与文婉琴真正熟悉起来也不过是这半个月。
眼看她即将远行,温梨儿心中涌起些不舍,下意识地也想送她点什么。
温梨儿抬手摸向发髻,发间只簪着一支她极珍爱的鎏金梨花簪。
那是皇上所赠,她没舍得取下,转而褪下了自己腕间一对莹白无瑕的羊脂白玉镯,递了过去。
“文姑娘,这对镯子送给你。”她声音软糯,带着真诚。
文婉琴并未推拒,她将装有文书银票的盒子交给素锦,然后双手恭敬地接过这对玉镯。
“谢皇贵妃娘娘赏赐,婉琴必当珍藏。”
温梨儿点头,目光又落在了自己腰间。
她顺手就将那块玉佩解下来,递向文婉琴。
“这个也送你!”
文婉琴躬身欲接,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那块玉佩的瞬间,手猛地缩了回来。
“皇贵妃娘娘,此物太过贵重,臣女万万不敢承受。”
温梨儿见她不肯收,干脆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玉佩直接塞进了文婉琴手里。
“一块玉佩而已,拿着拿着!别跟我客气!”
玉佩入手温润,质地非凡,但此刻在文婉琴手中却仿佛重逾千钧,让她捧着也不是,放下更不敢,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一旁的晏时叙目光扫过那块玉佩,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和淡淡的无奈,随即化作纵容。
他揉了揉温梨儿柔软的发顶,对文婉琴道:“既是梨儿真心赠你,你便收下吧。此物……或许于你和顾卿前路,有些用处。”
皇上亲口发话,文婉琴深吸一口气,再次深深拜谢。
“臣女……谢皇贵妃娘娘厚赐!谢陛下恩典!”
她小心翼翼地将玉佩贴身收好。
温梨儿完全没有注意到,她随手塞出去的这块玉佩,正面看只是玉质绝佳、雕工古朴。
但若将其倒转,借着清亮的月光细看,便能看到一条威严霸气的五爪金龙盘踞其上!
倒龙——龙到。
此种形制的龙佩,帝王通常只赐予极少数肱骨重臣或于国有大功者。
持有此佩,文婉琴与顾谨修无论行至大晏疆域何处,遭遇何难事,皆可凭此龙佩得到当地官府相助。
文婉琴再次与帝妃告辞后,登上马车。
她撩开车帘,深深地回望了温梨儿一眼,朝她挥手。
待车帘落下,隔绝了宫墙内外两个世界。
车轮辘辘,载着文婉琴驶向宫墙之外,驶向属于她自己的、充满未知却也充满自由的新生。
温梨儿不由地向前追了两步,朝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用力挥手。
清亮的眸子里映着月光,也映着不舍,直至那马车完全融入深沉的夜色。
晏时叙一直注视着她,将她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向往尽收眼底。
他眸光微沉,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梨儿……可是在羡慕她?”
温梨儿下意识地点点头。
宫外的世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以游历大好河山,可以看遍山川大海。
可很快,她猛地意识到不对。
慌忙抬头,对上晏时叙深邃难辨的眼眸。
求生欲瞬间爆棚,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怎么可能羡慕文姑娘!臣妾能在宫里,日日陪伴陛下,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心里只有欢喜!宫外的生活与皇上和孩子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真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无比真诚。
晏时叙看着她慌乱辩解的小模样,眼中那点危险的光芒终于被笑意取代,还夹杂着一丝疼。
他收紧了手臂,下颌轻轻蹭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一种妥协的温柔。
“往后每个月,朕允你出宫两次如何?或省亲,或游玩,随你心意。”
温梨儿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杏眼睁得溜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陛……陛下?您……您刚刚说什么?臣妾没听清……”
晏时叙看着她这副呆样,故意板起脸,哼笑一声.
“既没听清,那便当朕不曾说过吧。”
“听清了!听清了!”
温梨儿激动得一把搂住晏时叙的脖子,又笑又跳,像只欢快的小猫儿。
“臣妾听得清清楚楚!陛下金口玉言!不能更改哦!”
一个月两次!一年就是二十四次呢!
她踮起脚尖,在晏时叙的侧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陛下对臣妾真是太好了!臣妾好爱好爱你!”
晏时叙垂眸,看着她熠熠生辉的小脸。
他收紧手臂,无奈地叹息一声。
日复一日地拘在这深宫之中,困于碧玺宫那一方小天地,纵有万千宠爱,也是委屈她了。
两人身后,隐在角门阴影处的永泰和张司成默默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感慨。
永泰:陛下待娘娘,当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张司成望着月光下相拥的帝妃身影,那毫不作伪的亲昵与温情,让他这素来冷硬的心肠也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
或许……娶个知心知意的媳妇,守着一个小家,过些平淡安稳的日子,也未尝不好?
这个念头一起,张司成恨不得现在就去娶个媳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