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央面上没有多余的神色,只意味深长看了赵曦一眼。
赵曦不情愿地拱手:“参见郡主。”
许靖央落座,语气淡然:“刚刚听你们议论,赵姑娘就是传说中的无名公子?”
赵曦不说话,她身边的几个赵家军倒是急着为她承认。
“郡主也听说了?看来您也承认我们小姐的本事。”
赵曦抿唇一笑,眼神得意地扫了许靖央一眼。
她佯装训斥:“都别胡说,我说了我不是,要是让父亲知道我不收敛,还不得扒我的皮?”
许靖央颔首:“从未见过赵姑娘的本事,不如就请赵姑娘为我们露一手?”
司天月跟着附和:“本宫倒是想与赵姑娘切磋一番。”
两人都看着赵曦,她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心虚的神色。
“实在不凑巧,今日出门匆忙,还要去练武,若有机会,再跟大公主对弈。”
赵曦说罢,拱手准备离开。
反正她今天名声也赚到了,什么都不需要做,自然有人吹捧她。
司天月没有留她,心中却对这个赵曦有了点不一样的看法。
赵曦走到门口,这时前段时间为司天月服侍过的报信官忽然来了。
他本是来请安的,没想到看见赵曦,脸上笑道:“贵客,您又来了?”
赵曦一惊,避开他的眼神:“你认错人了吧?我没来过。”
报信官惊讶:“怎么会呢,那日您跟大公主对弈演武,小人是您二位的报信官啊,问您姓名时,您说是女将,小人不会记错的。”
赵曦脸色陡然苍白,只觉得头脑发晕。
报信官毫无察觉,还在说:“原来您跟大公主认识,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司天月幽幽的声音从后背传来。
“赵姑娘,你早就跟本宫对弈过,为何不肯说呢?”
方才还在起哄架秧子的几个赵家军,这会儿也不开口了,面面相觑。
赵曦浑身冰冷,她回过头,有些无奈地道:“请大公主见谅,那日我头风发作,匆匆输了演武,后来觉得实在丢人,便没有明说,并不是有意瞒着大公主。”
许靖央端起茶盏:“既然上次是意外输的,那不如今日再比试一回?”
赵曦仿佛被踩着尾巴的猫,瞬间就生气了。
“昭武郡主,跟我对弈的人不是您,为何您要冷嘲热讽?”
寒露先替许靖央恼了:“我们郡主哪里冷嘲热讽了?莫不是你输了对弈,才羞愤跳脚吧!”
“明知自己不是无名公子,还要让身边的人这么恭维自己,不就是想抢别人的名号出尽风头吗?”
赵曦气急:“我从没承认过我是无名公子!昭武郡主若真有本事,何必纵容婢女这般羞辱于人?”
司天月在旁边敛起袖子:“你冒名顶替,昭武也没说什么,赵姑娘,大大方方认输不丢人,咄咄逼人可就显得难堪了。”
赵曦转向司天月,急急忙忙解释:“我不是无名公子,昭武郡主当然也不是,她……”
不等赵曦说完,许靖央就淡然打断:“你怎知我不是?”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寒铁面具,正是那日来演武对弈时佩戴的。
其实,她今天来,本就是想向司天月承认,自己就是那日的无名。
并非是为了炫耀,而是想让司天月认可她的能力,许靖央有预感,她跟司天月日后还会再有机会合作的。
报信官没见到那日无名的模样,但是却认得这个面具。
他惊讶:“竟是郡主?”
司天月眼中更是一亮。
她轻轻抚掌:“本宫早该想到的,昭武,果然只有你,入得了本宫的眼。”
赵曦瞪大了眼睛,连她身后的赵家军也错愕不已。
怎么会这样……许靖央竟是无名?
赵家军忍不住走向前,几个人问许靖央:“郡主,您的谋略到底是跟谁学的?不是说行兵打仗,都有军师吗?难道您自己也通谋划?”
“军师?”许靖央忍不住嗤笑一声。
她参军的时候,大燕到处抓壮丁,连六十岁的老汉都逃不过,军师这样的人才更是少之又少。
权谋战术,除了她从郭荣那儿学到的一点皮毛,剩下的全靠她在战场上边打边悟。
不过也不怪赵家军这么问,因为他们隶属于萧贺夜的破虏军。
作为王爷领的军队,自然什么都是最好的,医术高超的军医,智谋超群的军师,还有一将两帅,各有分工。
不像许靖央当年,她带的将士参差不齐,饭都吃不上,所以每次打仗他们才开心,这意味着他们又能抢敌军的食物了。
“将《孙子兵法》熟读,凡事举一反三,自然能融会贯通。”
赵家军众人不自觉地又向许靖央靠近了几分,眼中满是求教的渴望。
赵曦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团火,烧得她眼眶发烫。
“郡主,”她声音发颤,“我原以为您是个磊落之人,可您为何总要做出这般令人失望的举动?”
她指向桌上的面具:“既然要戴面具来演武,赢了又自揭身份,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就像当年您既然选择假死脱身,为何又要自曝女扮男装?莫非,您就这般喜欢哗众取宠,独占功劳?”
“放肆!”寒露拍案而起,却被许靖央轻轻按住手腕。
司天月眉头紧蹙:“赵姑娘,昭武郡主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你身为燕人不该与有荣焉吗?这般诋毁,实在有失体统。”
许靖央缓缓起身,凤眸如霜:“赵姑娘似乎对我格外在意。”
她指尖轻点沙盘:“军功是我一刀一枪拼来的,沙盘是我一兵一卒布下的,我光明正大承认自己的作为,有何不可?”
“那你为何要隐瞒!”赵曦声音陡然拔高,“偏要选在我也在场时揭穿,不就是存心要羞辱我吗?”
她眼圈通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许靖央忽然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把你比下去?”
“恕我直言,便是令尊站在这里,在我眼中也不足与我一较高下,何况是你?”
“你!”赵曦浑身发抖。
“你不如坦白些,”许靖央声音渐冷,“你敌视我,不过是因为你不愿相信有人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你挑剔我的作为,不过是因为你无法接受我的功绩,你处处贬低我,不过是因为,你才是最不能容人的那个。”
赵曦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许靖央。
那一瞬间,她彻彻底底觉得难堪。
她那些不愿承认,羞于见人的心思,被剖开晒在了雪地中。
就在这时,许靖央却忽然侧眸,看向门口。
一道寒光飞进来,朝着司天月而去。
许靖央眸色一凛:“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