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姿从小到大,成长颇为顺遂,也不知斗不斗得过这几个女人。
而且景王和宁王的封地相距甚远,许靖姿怕是想求助许靖央也不能了。
许靖央没说话,沉吟思考。
她在想,平王的封地,昌州、儋州和锡州,地方不算差,但苏州,还有魏王的蜀州和湖州肯定是比不了的。
关键在于,平王的地盘,一边挨着富得流油却内部混乱的景王,另一边紧邻踏实憨厚的魏王。
皇帝这是想让平王动手啊!
毕竟,皇上难道不知道平王殿下性格冲动么?他太知道了。
所以才将这一块容易招惹是非的地盘给了他。
等各个王爷就藩,为了地盘、水源、商税,摩擦一点少不了。
平王能忍一时,未必忍一世。
真起了冲突,一旦他们打起来,无论谁胜谁负,消耗的都是亲王们的实力。
而远在京城的皇上,正好可以高高在上地主持公道,进一步削弱他们。
康知遇对许靖央道:“皇上这番安排,使得宁王殿下犹如龙困浅滩,景王、魏王两位殿下如头顶悬梁之剑,还让平王殿下变成了一个隐患。”
寒露有些生气。
“皇上何必这么处心积虑,人固有一死,江山能够万代常青,他能吗?”
康知遇一惊,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寒露嗡声:“我真是气不过!”
许靖央冷笑。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儿子们互相牵制,甚至互相争斗,他的江山,自然就稳了。”
“他肯定是想要传位的,只不过,他会选择最容易听他摆布的儿子,一个傀儡。”
现在,许靖央没空管其他人。
她安排寒露去威国公府盯着,看看许靖姿对此事什么反应。
康知遇说:“大将军若担心,何不建议三小姐直接留在京城?以保万全。”
许靖央摇头。
“我要做的,应该是力所能及地帮她,而不是帮她决定她的人生,她要做一辈子王妃,总要自己面对。”
许靖姿若愿意留在京城,那自然好。
若要跟着景王去封地,许靖央也会给她送去帮手。
事情都汇报完毕,寒露和康知遇却没有走。
许靖央看向她们:“你们还有事?”
两人对视一眼。
寒露说:“刚刚听到消息,王爷接受了赐婚圣旨。”
许靖央一顿,面色如常。
“王爷确实不能拒绝。”
这个时候,没必要争一时之气,即便不同意,皇帝就能不赐婚么?
所有王爷都没能幸免,不光是宁王一人。
康知遇却道:“王爷从郡主府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想来,是为大将军伤了心。”
“为我?因为我说的那番话么?”
“是,”康知遇点头,“王爷喜欢大将军,故而希望大将军如同别的女子一样,拈酸吃醋最好,说到底,谁都希望喜欢的人在乎自己。”
许靖央垂下睫毛,清冷模样显得格外漠然。
“我早提醒过王爷,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大将军,其实王爷待您实在不错,更是充满真心,您这一路走来不易,若有人能分担,为何不可呢?”康知遇说。
她向来才思敏捷,更了解许靖央,连她都这么问,寒露也连忙跟着点头。
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
许靖央抿唇。
她向来只知道怎么保护人,可是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萧贺夜是很好,但是她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最重要的……
许靖央淡然看向她们。
“我早年在战场上女扮男装时,喝过很多抑制月事的药,军医曾说,我很难再有孕。”
康知遇和寒露都是一怔。
许靖央语气很平静:“宁王殿下是要成就大业的人,一个无法生育的皇后,对王朝来说不是好事,即便到时王爷不在意,朝臣会不介意吗?”
何况萧安棠并非真正皇家血脉,萧贺夜早晚是要有自己的骨肉的。
一个可以继承王朝的真嫡子。
顿时,书房内沉默。
寒露心疼地看着许靖央:“大将军恕罪,卑职等人冒犯了。”
许靖央抬了抬下颌,很是风轻云淡。
“无妨,这一路走来,本王失去了很多,得到的也很多,只是我身体如此,强求不了。”
“也正因为王爷待我实在有恩,我更不能连累他,于情于理,我都该劝他娶侧妃才是。”
康知遇长叹一息。
“卑职明白了。”
“今日我所说,不得向王爷透露只言片语,明白吗?”
“是。”康知遇和寒露纷纷拱手。
皇帝给四王赐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
许靖姿得知后,在房间里沉默地坐了好半晌。
这日,丫鬟来报,说景王来了。
他们婚期在即,景王忙的不可开交。
落雪时分,许靖姿站在廊下,看见景王披着青色大氅走来,身形颀长挺拔,更为清瘦。
许靖姿立刻走去:“王爷,天寒地冻,您怎么来了?”
景王道:“关于近日父皇的赐婚,本王有话想问你。”
许靖姿怔了怔,说:“去正厅吧,我叫丫鬟上茶。”
“大婚之事还有些琐碎需要办,本王在这里站站就走。”景王立在长廊下。
许靖姿便说也好,站在了他对面。
她想,或许景王是对这门亲事后悔了。
或许景王今日来,是要她识趣,自己提出退婚。
毕竟其余三位侧妃,每个都能给景王助力。
而许靖姿自己的父亲,因为腿脚微残,至今没有入仕。
她是有些底气不足的。
细雪如絮,悄无声息地落在庭院中,将朱红长廊的檐角染上一线银白。
许靖姿拢着斗篷,纤细的身影立在廊下,宛如一株悄然绽放的寒梅。
看她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景王不由得问:“你近日心情不好?还是筹备大婚之事太过劳累,让你乏了?”
许靖姿闻言,倏然抬头,对上他关切的视线,又迅速低下。
“都没有,只是见王爷清减了许多,王爷当保重身体。”
景王颔首。
“本王没有你想的那般不中用,也并非那等见风就倒的孱弱之人。”
他目光不动声色掠过许靖姿手中捧着的那个暖炉。
暖炉上镶嵌着一片羊脂白玉的玉石,跟她的指尖一样润白。
景王多看了两眼后,语气淡淡温和。
“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与你商议,本王希望你能留在京城,不必随我前往封地就藩。”
许靖姿猛地抬起头,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王爷是不希望我去吗?是怕我给您添麻烦?”
“不是,”景王回答得很快,“正因不愿你受麻烦,才作此想,苏州、南州虽富庶,但情况复杂。”
“父皇所指的三位侧妃,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本王派人打听,得知她们也并不好相处。”
“本王此去,犹如身入泥沼,前路艰难,自顾不暇,只怕无法周全地护你安稳,无法好好照顾你。”
他轻轻叹了口气,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开。
“本王不愿你卷入那些无谓的纷争,更不该让你因我而受半分委屈,留在京城,有你父母在侧,你会过得舒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