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门锁传来轻响,江寻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晚风的凉意。他脱了外套递给徐尽欢,指尖顺势捏了捏她的耳垂,说道“等很久了?”
“没多久,”徐尽欢接过外套挂在衣架上,鼻尖蹭到他衣襟上淡淡的雪松味,“郑妈不去,就我们俩。”
江寻往厨房望了眼,郑妈正低头搅着碗里的面,便扬声说了句“郑妈我们走了”,得到回应后才牵起徐尽欢的手,“走吧,听说那家店要排队,别错过了预约时间。”
烧鸟店藏在老巷深处,推开挂着红灯笼的木门时,喧闹的人声混着炭火的焦香扑面而来。店里没什么精致的装潢,水泥墙面上贴着泛黄的日文海报,几张木质长桌旁坐满了人,杯盏碰撞的脆响和烤串滋滋的油脂声缠在一起,透着烟火气的热闹。
穿和服的女将引着他们穿过拥挤的过道,往最里面的座位走。徐尽欢眼角的余光扫过邻桌,有人举着酒杯高声说笑,有人低头专注地盯着烤架上翻转的肉串,油星溅在炭网上,腾起一小簇金黄的火苗。
“这边请。”女将停在一个靠着烤台的座位旁,木质的方桌擦得锃亮,正上方悬着一盏暖黄的吊灯,灯光恰好落在对面的烤架前——那里站着位穿白色厨师服的师傅,手里握着两串刚穿好的鸡肉,正低头调试炭火的温度。
江寻拉开椅子让徐尽欢坐下,指尖敲了敲桌面,说道“原来还是板前座位,这样倒能看着烤,新鲜。”
菜单是牛皮纸封面的,边角有些磨损,上面用墨笔写着密密麻麻的烤物名称。徐尽欢指尖划过“提灯”两个字,抬头看向江寻,说道“要两串提灯?上次你说这家的蛋黄烤得最嫩。”
江寻点头,目光落在“生鸡套餐”那一行,眉头微挑,说道“这个有意思,生鸡肉配紫苏叶,还要求二十分钟内吃完?”
“大概是怕放久了影响口感吧。”徐尽欢凑过去看,套餐里除了切得薄如蝉翼的生鸡肉,还有渍萝卜和一小碟山葵,说道“要不要试试?听起来很挑战味蕾。”
“试试。”江寻没犹豫,又添了几样经典的——凤尾要带点焦边的,鸡翅得划开缝塞葱段,鸡腿肉要厚切,再加上几串脆嫩的鸡胗和鸡心。
厨师师傅听得仔细,手里的铁签已经串好了提灯。他捏着签子在炭火上悬了悬,待温度合适了才将肉串架上去,油脂一碰到炭火就“滋啦”作响,腾起的白烟裹着肉香往鼻尖钻。他时不时用毛刷蘸点酱汁刷在肉串上,琥珀色的酱汁遇上高温,瞬间凝成一层微焦的薄膜,鸡肉的肌理里渗进了咸甜的香气。
第一串提灯先递了过来,橙黄的蛋黄裹在半透明的薄膜里,轻轻一晃就颤巍巍的。徐尽欢咬了一小口,薄膜在齿间破裂的瞬间,温热的蛋液涌出来,带着蛋黄特有的绵密腥甜,混着炭火烤出的焦香,在舌尖上漫开奇异的层次。
江寻看着她微眯的眼睛,自己也咬了一口,蛋黄在嘴里化开时,他喉结轻轻动了动,说道“比上次那家的更鲜。”
“嗯,”徐尽欢点头,夹起一串凤尾,外皮烤得焦脆,咬下去能听到“咔嚓”一声,里面的鸡皮却还带着韧劲,说道“这个凤尾烤得刚好,没太干。”
厨师师傅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烤着,铁签在他手里转得飞快,刚烤好的鸡翅还冒着热气,他就已经拿起下一串鸡腿肉。江寻偶尔会和他搭句话,问起不同部位的烤法,师傅也乐得回答,说鸡腿肉要先腌过再烤,鸡心得用猛火锁住汁水,不然会发柴。
生鸡套餐端上来时,徐尽欢特意看了眼时间。淡粉色的生鸡肉片铺在冰盘里,旁边摆着翠绿的紫苏叶和切得极薄的萝卜片。她学着邻桌的样子,用紫苏叶裹起一片生肉,蘸了点山葵酱送进嘴里——生肉的肌理在舌尖化开,带着清甜的汁水,紫苏叶的清香中和了生肉的腥气,山葵的微辣从舌根慢慢爬上来,竟意外地爽口。
徐尽欢嚼着肉,眼睛弯成了月牙,说道“没想象中奇怪,就是这二十分钟的时限,搞得像在赶任务。”
江寻正用筷子夹着第二片肉,闻言笑了,说道“那加快速度?”他说着往她盘子里放了块鸡腿肉,烤得焦香的外皮裹着嫩得流汁的肉,“先吃这个垫垫,别空腹吃太多生的。”
炭火气在灯光下明明灭灭,映得江寻的侧脸轮廓柔和了许多。徐尽欢看着他低头咬下鸡翅的样子,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格外安稳——不用想工作上的琐事,不用应付复杂的场面,就着烟火气慢慢吃一串烤串,听着周围模糊的笑语,连时间都好像慢了下来。
徐尽欢咬着鸡皮,声音含混不清,说道“下周要不要去看画展?上次阮阮说的那个新锐画家,展期好像快结束了。”
江寻咽下嘴里的肉,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说道“好啊,周六下午?看完去吃那家寿喜烧。”
“可以,”徐尽欢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郑妈说周末想包鲅鱼馅的饺子,我们早点回来吃。
“没问题。”江寻应着,拿起最后一串鸡心递过去,“这个烤得焦,你爱吃的。”
烤架上的炭火渐渐弱下去,桌上的签子堆了小半碟。女将过来添茶时,笑着说道“两位吃得很尽兴呢。”
徐尽欢看着江寻嘴角沾着的一点酱汁,伸手替他擦掉,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说道“嗯,下次还来。”
走出店门时,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徐尽欢下意识往江寻身边靠了靠。巷子里的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着投在青石板路上。远处传来电车驶过的叮当声,混着身后店里隐约飘来的笑声,像一首温柔的尾音,落在夏夜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