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持重连忙摆手,语气愈发谦卑:“佟科长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赵部长说了,您是上面特意关照的人才,周副院长早就听闻您在新京的‘建树’了。”
他刻意加重了“建树”二字,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马义隆也跟着附和,搓着手说:“就是就是,佟科长您看,之前是我们有眼无珠,误会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何忠良看着眼前这两个前倨后恭的家伙,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黄持重面前,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黄处长,马科长,那,这编审处我倒是还去不去啊?”
黄持重和马义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只能讪讪地笑着连声说道:“开玩笑!不必去了。”。
何忠良继续说道:“我佟某人虽然是从新京来的,但也知道官场的规矩。既然赵部长和周副院长都这么抬举我,那这宴会,我自然是要去的。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扫过二人:“以后在处里,还望二位多多‘关照’,可别再把我当成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
“是是是!一定一定!”黄持重和马义隆连连点头,就差没给何忠良鞠躬了。
从黄持重的办公室出来,门口围着的同事们瞬间散去,何忠良没有理会他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衫,回了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敏锐地察觉到科里的职员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不再是之前的那种冷漠和警惕,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敬佩和畏惧。
那眼神中,有对他能震慑住黄持重和马义隆的惊讶,也有对他未来可能带来影响的不安。
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地投向何忠良,仿佛在重新审视这个曾经被他们忽视的科长。
小李更是凑了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低声说道:“佟科长,您可真厉害,连黄处长和马科长都被您镇住了。以后,我们可就跟着您混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生怕被别人听到,破坏了这微妙的氛围,一边说还一边警惕地四处张望。
何忠良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心里清楚,在这汪伪政府里,想要站稳脚跟,仅仅依靠表面的威慑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拿出点真本事,让这些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潜在的盟友,他必须谨慎应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可能暗藏玄机,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何忠良坐下后,拿起桌上的《华日亲善》剧本,随手翻了几页,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黄持重和马义隆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那笑容谄媚得如同冬日里融化的冰水,带着令人作呕的虚伪。
何忠良坐在办公桌后,手中握着钢笔,笔尖悬在文件上方,原本专注于工作的他,在看到这两人的瞬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他心中冷笑不止,这两个人,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小人,在官场中如同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
曾经,在何忠良初到社会教育处时,他们仗着自己资历老,对他百般刁难,工作上故意设置重重障碍,分配最繁琐又无意义的任务,言语间冷嘲热讽,处处打压他的积极性。
如今见他似乎有后台撑腰,便立刻换了副嘴脸,这般丑恶的模样,让何忠良内心充满鄙夷。
“佟科长,您大人有大量,之前是我眼拙,您千万别往心里去。”马义隆搓着手,脸上堆起的笑容几乎要将眼睛挤成一条缝,“以后在科里,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马某人一定照办!”
他的声音里满是讨好的意味,仿佛何忠良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颤抖,生怕何忠良不接受他的示好。
黄持重身子微微前倾,脸上挂着虚假的关切,眼神却在不停地观察何忠良的反应,也随声附和道:“是啊,毓良贤弟,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强迫你去编审处。你放心,以后你的工作,我绝不干涉。”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小的汗珠,生怕何忠良还在记恨之前的事情,影响到自己在官场的处境。
何忠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看穿了他们的虚伪。他放下手中的钢笔,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事儿不是已经说开了,二位何必又来说一遍。我佟某人在社会教育处,只想安安稳稳地做点事,不想参与什么官场争斗。不过你们要是给我找不痛快,那我也没办法。”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向这两个小人宣告自己的底线。
“是是是,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再给您添麻烦。”黄持重和马义隆连忙应道,点头哈腰的样子如同两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边说着,一边还不断地用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要不……下了班,一起吃个饭?”
“下次吧,我得回家,内人等我回去呢。”
下班后,夕阳的余晖洒在南京的街道上,何忠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同仁里的住处。
程沐岚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坐在桌前,眼神中满是期待地等着他。
看到他回来,程沐岚连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一边帮何忠良脱下外套,一边关切地问道:“先生,今天怎么样?”
她的声音温柔而细腻,如同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何忠良一天的疲惫。
何忠良在餐桌前坐下,程沐岚给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静静地坐在他对面。
何忠良将今天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情跟程沐岚说了一遍,说到黄持重和马义隆的谄媚时,语气中满是不屑,说起职员们态度的转变,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