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想。”沈悠然看着洛清瑶的眼睛，认真地说。
负面情绪要是一直憋在心里，迟早会憋出问题的。
既然大小姐愿意敞开心扉，沈悠然也想听听她的心事。
这样才能对症下药，用话疗治愈她。
洛清瑶站起身，拍拍裙摆：“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离开了咖啡厅。
她们沿着长长的江堤，并肩而行。
洛清瑶端着新买的草莓圣代，小声哼唱不知名的曲调，脚步轻快，看上去很是愉悦。
她并没有直接开始讲故事，而是左顾右盼，时不时指着这样那样的东西说。
“看，好大一个风筝。”
“他们在吹泡泡诶。”
“你看你看，那个是萨摩耶吗，好可爱，想rua。”
幼稚得简直像个第一次春游的小学生。
受到她的影响，沈悠然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不自觉地看向她，露出淡淡的笑意。
逃离了论文、作业和考试，和可爱的美少女在江滩上悠闲漫步，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好场景。
夕阳的余晖斜斜洒落，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洛清瑶忽然指着身前的影子说。
“你看，我和你的影子一样长，说明我和你一样高了。”
沈悠然定睛望去，影子的末端距离她们很远很远，看不太清到底谁的影子更长。
“我的影子还是比你的长一点吧。”沈悠然说。
洛清瑶不服气，轻轻跳了一下。
裙裾飞扬，柔顺的青丝拂过脸颊，那道属于她的黑色影子猛地往前窜。
“这下比你高了吧。”洛清瑶得意。
完全是在卖萌啊。
沈悠然柔声提醒道：“小心，冰淇淋别洒了。”
“不会的，我已经快吃完了。”
洛清瑶舀起最后一大勺冰淇淋，含在嘴里，让冰冰凉凉的奶油慢慢融化。
随即她捧着空空如也的塑料杯，开始寻找垃圾桶。
“然然，你看到垃圾桶了吗？”
沈悠然便开始和她一起寻找。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垃圾桶。
将手里一直拿着的垃圾扔进去，洛清瑶心情舒爽，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
她们走到江滩公园尽头，一处游人不太多的僻静之处。
面朝扬子江，坐在了大坝的阶梯上。
天色昏沉，晚风簌簌吹着树叶，扬子江两岸的建筑亮起灯光。
沈悠然侧头看着洛清瑶。
洛清瑶向旁边一倒，倚靠在沈悠然的肩膀上。
望着远处缓缓移动的游船，大小姐的心神也飘得很远很远，她开始徐徐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的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洛清瑶只在照片上见过母亲。
那是她父亲洛泽琛和母亲的订婚照。
气质淡雅的美人，面容和她有九分相似。
穿着青色的旗袍，和年轻的洛泽琛依偎在一起，幸福地笑着。
“趁我爸不注意的时候，我溜进过他的房间，翻到了一大摞信件，堆起来能有半米高。”
“全是我爸妈写的信。”
“我妈给我爸写了很多封肉麻的情书，我爸也写了很多回信。”
“他们是大学同学。”
“他们从确认关系之前就开始写，结婚之后还在继续写。”
“你说奇怪不奇怪，两个人明明待在一起，还要天天写信，写完再给对方看，也不嫌麻烦。”
“信里，我妈说我爸是个很温柔、很体贴的人。”
“我爸会给她带早饭，帮她搬行李，军训的时候给她送水。”
“给她做饭，帮她洗衣服，不让她做一点家务。”
“我妈肚子疼的时候，给她熬红糖水和燕窝。我妈感冒发烧的时候，大半夜开车带她去医院看病。”
“我爸应该很爱我妈吧。”
洛清瑶抬头望着天空，语气有些羡慕，又有些苦涩。
“在信里，我爸叫她晚秋。”
“可是……我连我妈姓什么都不知道。”
“我爸从来没和我提过她的事。”
“知道为什么吗？”
“我爸恨我。”
“因为我是杀死我妈的凶手。”
沈悠然没说话，伸出手轻轻给洛清瑶顺毛。
洛清瑶享受了一会，顿了顿，继续讲下去。
她讲，自从她出生之后，父亲洛泽琛就一心扑在事业上。
每天早出晚归，对洛清瑶几乎不闻不问。
十几年前，洛氏财团还没有现在这样的体量。
甚至都不叫洛氏财团，而是叫洛秋科技有限公司。
洛泽琛担任总经理，手下的员工一共就十来个。
一个规模不大，毫不起眼的小公司，和财团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那时洛泽琛的生活并不宽裕，年薪有没有二十万都难说。
却硬是以八千的月薪请了一位保姆，负责洛清瑶的生活起居。
一副能不见她就不见她的态度。
沈悠然听得暗暗揪心。
洛泽琛失去了妻子，又疏远了女儿。
也不知道这般深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洛清瑶淡淡地摇摇头：“我年纪还小，倒也觉得没什么。”
“我爸不理我，我就去学校交几个朋友，总会有人陪我玩的。”
“那时我还在上小学。”
随着洛清瑶细致的讲述，沈悠然的眼前出现了一只小小的洛清瑶。
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性格也很好相处，十分讨班上同学喜欢，尤其是男同学。
不过，也因此招致了部分女同学的排斥。
讨厌洛清瑶的几位同学组成小团体，背地里说她坏话，还四处散布她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简直无恶不作。
那些年纪不大的小朋友，本来就容易听风就是雨。
再加上那几位散播谣言的女同学掌握着话语权，把洛清瑶描述得像瘟神一样可怖。
【她喜欢把鼻涕黏在作业本上。】
【她借了我的钱，一直不还。】
【她看上去很随和，实际上天天在背地骂人，我们听见过好多次了。】
【长得就像个小妖精，天天勾搭别人，骚不骚啊。】
【我看见她和初中部的学长出去玩过，也不知道睡没睡。】
洛清瑶垂着眸，情绪低落地说。
“那些话很难听，都不像是小学生说出来的话。”
“一开始，我都没反应过来是在说我，因为我从来没做过这些事。”
“可是，谣言说多了就成了真相，没有人在乎是真是假。”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情绪的宣泄口，一个共同针对的对象。”
“而我就成了那个不幸被选中的人。”
那段日子，小小的洛清瑶每天都孤零零的。
小组活动的时候刻意绕开她，分发零食的时候刻意无视她。
课间休息时，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着其他同学在外面嬉笑玩耍。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要这么对她。
“我鼓起勇气向老师反映，老师却说同学之间要友好相处，不要打小报告。”
“又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让我反思是不是自己有问题。”
说到这里，洛清瑶自己都被气笑了。
“现在，要是有老师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就用钞能力逼他辞职。”
可那时的洛清瑶还不是大小姐。
只是个没有母亲，父亲又常常缺席家长会的普通小女孩。
没有人给她撑腰。
“有一次体育课自由活动，我自己在操场边坐着发呆。”
“突然有一群男同学跑过来，把我的书包扔到我面前。”
“他们在我的书包上踩来踩去，说我是没妈妈的野孩子。”
洛清瑶吸了吸鼻子：“我当时特别委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家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然后第一次主动和我爸说话。”
“我说，我要转学。”
“我爸同意了。”
“在新的学校，我不再去主动交朋友，对任何事都冷眼旁观，果然避免了许多麻烦。”
“遇见你以前，我一直是这么做的。”
洛清瑶扬起头，朝着沈悠然露出释怀的笑。
“只有你不一样。”
沈悠然不禁眨眨眼，疑惑地问：“我哪里不一样？”
“说不出来。”
洛清瑶的一只胳膊不老实地勾上了沈悠然的脖子。
她贴得更紧，伏在沈悠然耳边，轻轻吹着气。
“就是有一种……可以完全信任你的感觉。”
“……”
沈悠然不理解。
大小姐没见过她，她也没见过大小姐。
为什么洛清瑶会产生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呢？
难道她身怀针对美少女的魅魔体质不成？
洛清瑶伸出手指，从沈悠然的耳垂沿着脸颊下滑，一直到她的脖颈。
然后，略显轻佻地抬起了沈悠然的下巴，美眸里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然然。”
沈悠然的脸变得通红：“怎么了？”
“我都说了这么多了……”
洛清瑶笑得倾国倾城。
“要不也说一说你的故事？”
“你这么漂亮，有没有追你的男同学？说不定还有女同学呢。”
沈悠然不敢和笑得像狐狸般妖媚的大小姐对视。
她将目光移向别处，讪讪道：“当然可以。”
于是她开始回忆原主经历过的事。
可是，她立刻发现了问题。
“记不起来了。”
沈悠然的面色有些僵硬，喃喃地说。
“什么记不起来？坏然然，你敷衍我。”洛清瑶捏沈悠然的脸颊。
沈悠然认真地摇摇头。
“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我在高三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然后失去了一部分之前的记忆……”
“等等，重病？”
“我得过什么病？”
沈悠然悚然一惊。
她只记得，由于生了一场病，许多记忆细节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可是，有关于重病的记忆，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在此之前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得过什么重病！
“不对，不对……”
继续想下去，沈悠然脸色发白，紧紧咬住嘴唇，一颗颗豆大的冷汗自额角滴落。
她感受到仿佛有什么力量在阻碍自己回想起那些事。
魂穿之前，发生在原主身上的那些事。
她的记忆是混乱的，在此之前，她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她得过什么病？
她的父母真的去世了吗？
她的真实死因……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