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酱油可做不成红烧肉。
林嘉树一听，立马放下了手里的书，“欸，好嘞。”
他手脚利索地下了炕，穿鞋，穿棉袄，拎着空的酱油瓶就跑了。
林母看得都无语了。
要不要表现得这么不想看书啊？
她很怀疑，就林嘉树目前这个状态，到时高考真的恢复了，他能考得上吗？
看来还是这些日子对这小子太松懈了。
晚上跟他爸商量一下，得给这小子紧紧弦才行，不然真的太飘了。
特别是看着林嘉树拎着酱油瓶那欢快的背影，觉得这事事不宜迟。
林嘉树还不知道，因为自己厌学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无形中给自己增添了一丢丢的麻烦。
没办法，谁让他是真的不太愿意复习呢？
说起来其实对于这届高考，他占了大便宜了。
因为他前世其实看过这一年高考的题目。
因为那时候太特殊了，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条崭新的，能够看到希望的一条路子。
所以他的印象特别深刻，这会不说全部吧，大半题目他都还记得。
再加上因为是重启后的第一届高考，考虑到考生们的学力水平，所以题目出得并不算难。
对林嘉树来说，想要考个好成绩太容易了。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上边，不如拿来想想之后的规划，或者去做其他的事情呢。
可林父林母对这事儿太看重了，一直盯着他复习呢，所以林嘉树没办法，只好装装样子。
今天难得休息小半天，他可不想待在炕上看书，所以一见有机会出来，立马溜之大吉。
现在还不像过些年，村子里都能开杂卖铺或者小卖店，要买些日常用品方便多了。
如今还是供销社的天下，想要买个针头线脑，都得去公社里才行。
好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像盐和肥皂等一些工业品，农村是没地方搞了。
但像酱油这些，农村里还是有手艺人在的。
像隔壁村就有一家祖上传了好几代做酱油的手艺。
以前家里开了个小作坊，专门做酱油卖给附近几个村。
后来上面不准做私人买卖了，之后他家那小作坊就关停了。
只在家里做一些自己吃用的。
不过嘛，偶尔做多了，邻里邻居的，就会送一些。
渐渐地养成了默契，附近有需要的就会自觉拿点东西去换。
因为每次就“送”这么小半碗，救急用一下，加上家家都有这个需求。
因此附近的人，大家都默认了这个事。
要是有那较真的，追究起来，就说是熟人送的。
至于为啥还要拿东西来换，礼尚往来不是？
农村人都爱这么干。
林嘉树到了地方后，扣门就喊道，“大贵叔，我家来且了（来客人了），做菜没了青酱（酱油），你家还有吗？”
里屋传来一道有些粗犷的声音，“还有的。”
林嘉树回道，“那能饶我半碗吗？”
“自然可以。”很快脚步声传来，门打开了。
一个满脸胡茬，四十出头的男子冒出头来，看见他就咧着嘴笑了。
“是林医生啊，快点进屋来，家里烧了热坑，暖暖身子。”
林嘉树拒绝了，“家里等着急用呢。”
“那行，先紧着你的事。”牛大贵脚步一转，带着他来到侧边的杂物房。
靠主屋那道墙的墙边，立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肚缸，外边围着一层厚厚的茅草，上边还盖着一床有些脏的棉被。
见林嘉树有些好奇地看着，牛大贵解释道，“这是为了里边的酱不要冻上了。”
揭开被子，打开上边封着的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酱香味就冒了出来。
林嘉树不由吸了一口，赞叹道，“叔你这手艺，越发好了啊。”
现在手工做的酱油，跟后世大厂里出的那些五花八门的酱油比起来，过滤得没那么干净，带了几丝涩味，但味道却要香醇许多。
牛大贵脸上闪过骄傲，说的话却很客气，“还是今年天时好，酱晒得好。”
酱缸上看过去，上边漂浮着一层豆子。
牛大贵拿了一个藤编的圆筒形笊篱压下去，顿时挤开了那些酱豆，油亮的青酱就从缝隙中挤进到笊篱里去了。
林嘉树见状赶紧拧开了酱油瓶的瓶口，又拿过一旁的漏斗安上去，然后放到酱缸旁边。
牛大贵就拿勺子舀了大大一勺倒了进去。
林嘉树一看，赶紧道，“太多了，太多了，就烧一道菜，用不着这么多，小半碗就行了。”
那一大勺，就已经超过一碗的量了。
“那不行，林医生你难得来家一趟，又爱吃我家的青酱。”
“只拿这点回去的话，这不是丢我牛大贵的脸吗？”
他坚持还要再舀一勺进去。
林嘉树赶紧移开瓶子，把漏斗拿了出来。
“那不行，大贵叔你这酱油做得可不易。”
一道酱油，就得经历好几十道工序，花费上大半年的功夫。
而且还得用粮食来做。
“可不能叫我糟蹋了。”
“东西做出来不是叫人吃的吗？哪里叫糟蹋呢。”
见林嘉树已经快速把酱油瓶子都拧好了，牛大贵有些遗憾的咂了咂嘴巴。
他还想着借这个机会，跟林嘉树热络热络呢。
谁家平常没点小病小痛的？跟医生打好交道，以后看病不是方便多了吗？
林嘉树抵不过他的热情，推辞了几句之后，就把林母准备好的小半斤豆子放到桌面上。
他想了想，牛大贵倒给他的这一大勺酱油已经超过了那些豆子的分量了。
于是趁牛大贵封酱缸的时候，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三颗之前在供销社里换的糖，跟豆子一块放在桌上。
等牛大贵看见了，林嘉树都已经跑了。
他赶紧追了出来，“哎呀，你这小子咋就这么客气呢？”
这糖多贵呀，就那三颗，都能换大半斤豆子了。
这一下人情是没送出去了，牛大贵跺了跺脚，遗憾地关上了门。
林嘉树见他没追出来，也松了口气。
有时候太过热情，也容易让人感到负担的。
他晃了一下酱油瓶子，“这能吃好几顿了吧。”
他打着如意算盘，“嗯，正好吃完今天红烧肉，过两天卤个鹿肉试试？”
脑子里想得正美呢，突然旁边传来女孩子的哭声。
仔细一听，那声音还挺熟。
林嘉树脚步一转，赶紧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