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攥着酒葫芦的手松了松,葫芦底“咚”地磕在案角。
他几步迎上来,脸上的皱眉还没完全舒展开,语气却透着熟稔的热络。
“先生怎么突然来了?也没提前让人传个信儿……”
吴广已将羊皮卷叠得整整齐齐,塞进腰间的布囊里,刀疤在灯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
他目光扫过韩信时顿了顿,然后只朝秦明拱了拱手,没多说话。
吴广,第四大队成员,代号四零三三。
樊哙,第四大队成员,代号四零九九。
“路过,来看看农家的近况……”
随后,刘季热情的招待了秦明和韩信。
酒过三巡以后,刘季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没办法,在场的人就属他实力最低。
再就是他一个劲儿的给秦明敬酒,他不醉谁醉?
神农堂附近的一处悬崖上。
夜风裹着草木的清苦,崖边的矮松被吹得簌簌作响。
秦明负手而立,衣摆猎猎翻飞。
韩信,吴广,樊哙站在秦明身后。
“先生,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吗?”
说话的是吴广。
吴广心思缜密,身为八大队的成员,嬴政即将第四次出巡这么重要的事,他绝对是最早知道的一批人之一。
以往关于农家的大小事,他都会按时上报。
秦明有指令,也只通过密信传递。
然而在这么个节骨眼上,秦明竟然还亲自来到这里。
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唔……我说我真的只是随便过来转转,你信吗?”
吴广微微摇了摇头,没说话,但他的动作替他回答了。
不信……
八大队的人比秦明在年龄上并没有小多少。
当初秦明也只是以大哥自居。
对于那些只比秦明小了三四的,尤其是男孩子来说。
他们就真的把秦明当做大哥来看待。
虽说长兄如父,但在彼此的态度上还是有区别的。
而吴广就是如此。
他称呼秦明为先生,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暗中传递消息的时候,先生已经成为了秦明的代号。
如今吴广也是四十岁的人了,加上这么多年的经历。
本身他是一个心思缜密,又有隐忍,独立,果敢的特性。
所以即便是在面对秦明的时候,他并没有将自己当在绝对下位者的姿态。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对秦明的感情。
士为知己者死。
秦明对他来说,亦父亦兄,亦是知己……
同样的,对秦明来说,他从来都没有将八大队当做工具或者死士。
所以在面对不同性格的八大队成员,他的态度也是有些区别的。
有人把他当领导,那他就把自己当领导。
有人把他当父亲,那他就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像吴广这样的。
他可以更随意的做自己……
能在浩如烟海的史书里留下姓名的,从来都不是平庸之辈。
那些被笔墨定格的名字,背后藏着的是乱世里的挣扎与决断。
是能搅动风云的魄力,是在时代洪流中牢牢抓住命运的勇气……
在以前的世界,世人提起秦末那场撼动天下的农民起义。
总先想起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
他是点燃反抗之火的第一人,是起义军明面上的旗帜。
可翻阅史书便会发现,所有记载里都清晰地写着“陈胜吴广起义”。
而非单独的“陈胜起义”……
这六个字里,藏着的是吴广无法被忽略的分量……
秦明虽然只是初中毕业,但作为一名没有证的“考古学家”,对于一些历史,他有着特殊的兴趣。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在几乎贯穿了秦朝以后两千多年的历史。
所以秦明曾仔细研究过秦末的那场农民起义的脉络……
当年在大泽乡,是吴广用朱砂在帛书上写下“陈胜王”,悄悄塞进鱼腹……
是他趁着夜色,在营地旁的神庙里点燃篝火,模仿狐狸的叫声喊出“大楚兴,陈胜王”,一点点唤醒戍卒们心中的反抗意识……
更是他在将尉辱骂戍卒时,当众拔剑斩杀将尉,用鲜血坚定了所有人起义的决心……
他从不是陈胜身后的附庸,而是与陈胜并肩站立的决策者,是这场起义里不可或缺的“谋”与“勇”……
这样的人,身上自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他不似陈胜那般锋芒毕露,却有着润物无声的感染力。
他既能在谋划时沉下心细算全局,也能在危急时刻挺身上前。
既懂如何凝聚人心,也知如何在乱世中守住本心……
对于如今已经算是完全体的吴广。
秦明与他相对而立时,不必刻意说透所有算计,一个眼神交汇,便能读懂彼此未言明的心思。
与这样的人交流,秦明从不觉得是任务,反倒像在翻阅一本鲜活的史书。
他能从他沉稳的语气里,窥见大泽乡雨夜的决绝。
从他眼底的光里,看到对天下苍生的悲悯。
从他偶尔流露的锋利里。
秦明更能深刻的理解,“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人绝非常人”这句话的含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