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向少年。
他脚上穿着一双陈旧的草鞋,一身粗布麻衣,双手袖子高高挽起,还沾了零星的泥点,一只手拎着一个包袱,一只手轻垂,脸上的肌肤被晒得黝黑,面庞刚毅,眸色历经风霜。
整体长相酷似杨易。
“你是华儿?”
二房大太太一眼认出,眼泪哗哗,跑了过去。
“难为二婶婶还记得我。”来人正是当年被大虫叼走的侯府嫡子,杨华。
他的声音粗犷而嘶哑,让众人一惊。
“华儿,你的声音……”二房大太太捂住了嘴巴。
当年华儿的母亲难产去世后,她看他可怜,对他多有照拂。
他以前是多么有灵气的一个孩子,现在……
“我伤了声带,许久多未曾说话,近日才恢复了几分,婶婶,莫怕。”杨华说完,余光瞥了一眼林棠棠。
“傻孩子,婶婶是心疼你,哪里是怕你。”华儿一看就受了很多委屈,遭了很多罪,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如此体贴。
“你是华儿,杨华?”
杨易反应过来,欣喜而又激动地走上前来,一脸不敢置信,“我的儿,你回来了!”
他以为死了多年的儿子,现在居然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杨琛是野种,杨昭已经废了,他本想再找几个年轻的姨娘生孩子。
好在天不亡他,他的嫡长子原来还活着!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拉着杨华的手,好好打量。
杨华却侧身,避开与杨易接触。
“杨易,请自重,我是来揭露你的,你不用跟我攀交情,无用。”
冰冷的声音,如用一把利刃,直戳杨易的心肺。
“华儿,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我们父子多年未见,你便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指证我?”杨易双眼猩红。
“卫大人,方才小子所言,句句属实。”
杨华不理会杨易虚伪的模样,“当年,我亲眼见证了杨易的恶行,当时年幼,被吓到后光顾着逃走,之后又落了水,被人送到庄子上,碰上了大虫一事,因此,没能将这件事情及时告诉二婶婶。”
杨易难以相信地望着杨华,手握成拳,“逆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想毁了侯府吗?”
“我没有胡说,是如实说。你当年敢杀了二叔,现在就要敢担当。你怕死,不要打着侯府的幌子。”
杨华的声音虽然不好听,但是说话字字珠玑,“要说毁了侯府,也是被你毁的,不用找别人的原因。自从我被大虫伤害的那一晚,你在我心中已无半点父亲形象,也不要开口闭口‘逆子’了,你不配。”
“你!”
杨易气的胸口发胀。
忽然强大的欣喜与剧烈的愤怒形成反差,他情绪起伏太大,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林棠棠挑了挑眉。
这个杨华,比想象中的还要能说,而且专门挑人心窝捅刀。
卫岭依旧面无表情,“侯爷,他说的,你可认?”
“认什么认!二弟都死了多少年了,他当时只不过是一个稚童,说的话,如何能作数?”杨易面色苍白,一双眸子死死看着杨华,似要喷出火来。
“如果我有证据呢?”
杨华抬着下巴,“卫大人,当年杨易在打晕二叔前,曾与二叔低声争执了一番,二叔拿着簪子,在他肩胛骨下方深深地刺了一下。他是疤痕体质,一旦受伤就会留疤,现在应该还会有痕迹。”
“我是一家之主,朝廷命官,经常外出公干,身上难免会磕到、划到,留一点伤疤怎么了?何况,我为何要杀二弟?我也没有杀人动机。”杨易矢口否认,但额上已经出了细细的汗珠。
那簪子已经被他毁掉了,没有证物与动机,便不能给他定罪。
“二叔刺你后,你疯狂地扭打二叔,二叔用口咬下了你胸口的一粒扣子。相信仵作大人应该有所发现。”
卫岭点了点头,“不错,在死者肋骨下方的胃部区域,有一个被腐蚀一半的扣子。”
杨易面色几变,难怪他找不到那粒扣子,原来是被吞到肚子里去了!
“以杨易谨慎的性子,事发后肯定会将衣裳销毁,所有的扣子样式也会重制,不过,我这里找到以前的几件旧衣裳,上面的扣子样式可以供大人参考。”
说完,他将包袱给到了卫岭。
卫岭点头打开包袱,拿出衣裳。
“至于动机,二叔比你聪慧,性格纯良,更得祖父喜爱,你嫉妒在心,只在人前装作兄有弟恭的样子,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
杨易身形晃动,摇摇欲坠。
他的好大儿,招招见血,将他的老底都掀了。
二房大太太与林棠棠与围了过来。
她手指颤抖地拿起衣裳,“大人,这确实是侯府以前的旧衣服!”
“当时他们打斗的动静不算小,可惜那会正下着大雨,也无人路过注意到,不然……”
杨华叹了一口气,朝着二房大太太行了一礼,面上带着歉意。
“华儿,这不怪你。”
二房大太太脸上全是泪水,她跪在卫岭面前,“卫大人,卫青天,求您重惩杀人凶手!”
“放心,本官自会秉公处理。”卫岭走到杨易面前,“侯爷,请吧。”
“卫大人,本侯想跟杨华说两句。”
杨易避开卫岭,踉跄着身子走到杨华跟前。
“杨华,老子对你哪里不好吗?当年你被大虫叼走一事,是余氏做的,不是老子做的,你为何非要置老子于死地?你就这么恨老子吗?”
他双眼睁圆,伸手想去掐杨华的脖子。
却被杨华反手制住。
“杨易,你莫不是还认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小孩子,眼睁睁看你娶了余氏无能为力,看你杀了二叔无能无力?”
他力大无穷,将杨易压制得死死的,“我今日既然有胆量再回到侯府,就笃定不怕你!”
“还有,杨易,当年我母亲难产而死,其实都是你授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