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六小时,傍晚。
硝烟尚未完全散尽,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碎的云层,洒在刚刚经历了一场钢铁风暴洗礼的科隆平原上,也为那座被临时征用为北军前线总指挥部的小镇教堂尖顶镀上了一层暗金色。
指挥部内,灯火通明,与窗外的断壁残垣形成鲜明对比。
各种通讯设备发出的嗡鸣声、电报机的滴答声、参谋军官急促而压低声音的交谈声,交织成一幅大战之后依旧高速运转的神经中枢图景。
张定国站在一张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巨型作战地图前,地图上,代表北军进攻部队的蓝色箭头已经深深地刺入了河东岸的日耳曼腹地,其中一个蓝色的、标注着“猛虎”的盾形符号,尤为突出地钉在平原的位置。
他刚刚听取了关于“钢铁猛虎”师血战击溃德军精锐装甲师的初步战报,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与凝重。
“也就是说,王汉亲自带着步兵,用‘铁拳’敲掉了三辆‘虎王’,才打开了局面?”
张定国转过身,看向刚刚从前线返回、身上还带着尘土和硝烟气息的集团军参谋长。
“是的,北帅!”参谋长立正回答,语气中带着后怕与敬佩,“王汉师长座驾被毁后,临机决断,组织师部非战斗人员及剩余反坦克力量,冒险侧翼迂回,近距离发动突袭。战斗极其惨烈,突击队伤亡过半,但成功摧毁了敌人防御核心,为我装甲部队反击创造了决定性战机。此战,初步统计,我军损失‘虎式’坦克四十七辆,伤亡人员约一千二百人。确认击毁敌人‘虎王’重型坦克八辆,‘黑豹’中型坦克六十三辆,其他装甲车辆及反坦克炮无数,俘获敌军约五百人,余部溃散。低人这个装甲师,基本被打残了。”
张定国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
“虎王”的出现和其强悍的战斗力,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北军为此付出的代价,依然让他心头沉重。
王汉的悍勇和决断力毋庸置疑,但这种高级将领亲冒矢石、甚至需要带头打反坦克火箭筒的局面,也反映出基层军官和士兵在面对顶级重装甲目标时,依然缺乏更有效、更安全的打击手段。
“王汉现在人在哪里?”张定国问道。
“王师长正在返回指挥部的路上,他需要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并安排部队休整和防御交接。”
“让他直接来见我。”张定国吩咐道,随即又对旁边的通讯官说,“接通马山和薛司。”
很快,马山和薛司的声音先后通过加密无线电传来。
“马山,空军的支援很及时,为王汉他们赢得了喘息之机。但面对敌人分散配置的重型坦克集群,现有的对地攻击手段效率还需要提升。你们和装备部门,要加快对更大威力空对地火箭弹,以及专门对付顶部装甲的集束炸弹的研究和装备进度。”
“是,北帅!我们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新的实验型号正在加紧测试。另外,我们扩大了战场遮蔽范围,敌人从后方起飞的me-262编队试图干扰,被我巡逻的野马中队击落了两架,它们现在不敢轻易靠近主战场了。”
“很好。薛司,大西洋上那几条‘小杂鱼’,处理干净了?”张定国转而问道。
薛司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松:“报告大帅,‘女儿’编队已被我舰载机群和前出炮击编队联手送入海底。确认击沉伪装重巡洋舰一艘,驱逐舰两艘。我舰队仅有轻微损伤,已按计划继续向预定海域机动,确保登陆场侧翼安全。”
“做得好。保持压力,下一步的跨河作战,需要海军的火力全力支援。”
结束与海空军的通话不久,指挥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卫兵的敬礼声。
身上随意裹着绷带、军服多处破损、脸上混合着疲惫与亢奋的王汉,大步走了进来。他见到张定国,立刻挺直身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沙哑却响亮:“北帅!王汉前来报到!”
指挥部内的其他军官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聚焦在这位刚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悍将身上。
张定国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来到王汉面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王汉在这样的注视下,原本因为胜利而高昂的情绪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知道,自己违抗了部分作战条例,甚至可以说是冒险赌博。
突然,张定国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王汉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
“打得好。”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身经百战、以硬汉着称的王汉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有些发热。他猛地一低头,哽声道:“北帅……我……我违令了,还差点把老本赔光……”
“战阵之间,不厌诈伪。为将者,当临机决断。”
张定国的语气依旧平稳,“你看到了战机的关键,并且有魄力、有能力去抓住它,甚至不惜以身犯险。这份果敢和担当,是我北军将领应有的气魄。你不仅无过,而且有功!大功!”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一些,确保指挥部内所有人都能听到:“我宣布,擢升王汉上将为北军陆军副总司令,仍兼第一装甲集团军司令官!其麾下第101‘钢铁猛虎’装甲师,全体记集体特等功一次!所有参战官兵,勋奖、抚恤,一律从优、从速办理!”
“谢北帅!”王汉激动地再次敬礼,指挥部内也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对王汉以及所有在科隆平原血战将士的肯定。
张定国抬手示意安静,他走到沙盘前,拿起指示棒,神情重新变得冷峻:“嘉奖和抚恤是后话。现在,我们要着眼下一步。王汉。”
“在!”
“你的部队需要多长时间完成休整和补充?我要的是一个能继续进攻的‘猛虎’,而不是需要长时间舔伤口的病猫。”
王汉略一思索,斩钉截铁地回答:“报告大帅!给我十二小时!补充坦克和兵员优先到位,我能让‘猛虎师’恢复七成以上的战斗力!其他各师损失较小,休整六到八小时即可投入战斗!”
“好!”张定国的指示棒点在沙盘上那道蜿蜒的蓝色水带上。
“平原一战,我们敲掉了敌人在东岸最硬的一颗牙齿。但真正的考验,是这条河!敌人必然在西岸构筑了更加严密的防线,妄图凭借天堑,阻挡我军兵锋。”
他的目光扫过王汉、参谋长以及指挥部内所有的高级将领。“我们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必须在他们重新调整部署、加强西岸防御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渡河!”
“王汉,你的装甲集团军,是此次渡河战役的绝对主力!一旦步兵部队在炮火和空军掩护下打开突破口,建立桥头堡,你的坦克必须像楔子一样,第一时间给我冲过去,撕开他们的纵深防御!马山的空军,要确保渡河空域的绝对安全,并持续压制西岸敌军火力点。薛司的海军舰队,将沿河机动,提供舰炮火力支援,并协助工兵架设浮桥!”
“诸位,”张定国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科隆平原的胜利,只是开始。莱茵河,才是我们踏平敌人本土的第一道,也是必须踏过去的一道门槛!我要你们拿出比今天更猛的劲头,更强的决心!”
他手中的指示棒重重地敲在河西岸的土地上。
“一周之内,我要在我的指挥部里,听到我军坦克轰鸣着踏上河西岸的消息!”
“有没有信心?”
“有!”以王汉为首,所有将领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王汉眼中的疲惫被熊熊燃烧的战意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