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像黏稠的墨汁,将三座浮空城托在半空。月飞的剑身在黑暗中泛着冷光,她盯着最大那座城池轮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那里刻着她师门的护山大阵图,此刻却在魔气侵蚀下隐隐发烫。护山大阵本是抵御邪魔的屏障,如今在这魔界腹地,竟像是遇到了天敌,纹路间渗出淡淡的血丝,与周遭的黑雾交相呼应,看得人心里发紧。
“黑煞王的城在西边,”雅玲突然轻声道,她指尖凝起一缕微弱的灵力,在空气中画出城池的方位,那灵力刚离体便被黑雾啃噬掉大半,画出的线条虚虚浮浮,仿佛随时会溃散,“城墙上嵌着万年玄铁,魔光对轰时能看到铁屑飞溅。东边那座该是血狱王的地盘,魔气里裹着血腥味,比别处重三倍。”她蹙着眉,纤细的手指在身前轻轻扇了扇,像是想驱散那无形的腥气,可那味道早已渗入骨髓,怎么也挥之不去。
肖飞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东边城池的护城河泛着暗红,像是凝固的血。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残肢断臂,有人类的,也有兽类的,甚至还有些从未见过的异族躯体,它们在暗红色的河水里轻轻晃动,像是在跳一支无声的死亡之舞。他刚要开口,脚下的岩石突然震颤了一下,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头盔上发出轻响。丑魔从石缝里钻出来时,铁环在脖颈上磨出刺耳的声响,那声音像是指甲划过玻璃,让人头皮发麻。
“别靠太近,”丑魔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要耗尽全身力气,它飞快瞥了眼浮空城的方向,眼珠子在浑浊的眼眶里转得飞快,爪子紧紧攥着肖飞给的灵石,灵石的灵光在它掌心微弱地闪烁,映得它那张丑陋的脸上竟有了一丝难得的光彩,“血狱王的‘血影卫’能嗅到活人的气息,刚才那箭就是他们放的。那些家伙鼻子比狗还灵,只要被他们盯上,就算钻进地缝里也没用。”
雅玲注意到它胳膊上有未愈合的鞭痕,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灰黑色,像是被魔气啃噬过,边缘处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钻动。“你认识血狱王?”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丑魔打了个哆嗦,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刚要摇头,又猛地点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去年我被抓到他的炼魂厂,亲眼见他把活人的魂魄抽出来,泡在……泡在融魂池里。那些魂魄在池子里哭啊叫啊,声音听得人耳朵都要烂了,最后就变成一滩滩血水,被他用来浇灌那些血花。”它说着,突然捂住嘴,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身体抖得像筛糠。
话音未落,第二道魔箭带着尖啸射来,划破黑雾的声音像是恶鬼的哀嚎。这次月飞早有准备,长剑横挥,一道清冷的剑光在黑暗中闪过,箭簇在剑刃上撞得粉碎,黑色的毒液溅在地上,冒起阵阵白烟,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刺鼻的恶臭,闻之欲呕。肖飞拽着雅玲矮身躲到岩石后,动作快如闪电,岩石上瞬间被射穿一个黑洞,边缘还在滋滋地冒着黑烟。他从岩石的缝隙里瞥了一眼,只见血狱王城楼上,那名骨甲将领正摘下头盔——他的脸一半是骷髅,白骨森森,另一半覆着蠕动的血肉,红色的筋络在皮肤下游走,嘴角还挂着狞笑,像是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游戏。
“此地不宜久留,”肖飞压低声音,语气凝重,“血狱王既然在炼邪器,必然防备极严。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先摸清他的布防。”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黑雾缭绕中,隐约能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在移动,显然是巡逻的魔兵。月飞点头,剑身在她掌心转了个圈,划出一道微弱的光弧,光弧所过之处,黑雾被暂时驱散,露出一小片清晰的地面:“我知道有种魔界苔藓,能掩盖活人的气息,往南边去或许能找到。那苔藓叫‘隐魂苔’,颜色和这岩石差不多,平时不显眼,但只要把它碾碎涂在身上,就能让魔气无法察觉我们的生机。”
三人不再多言,借着黑雾的掩护,猫着腰向南边潜行。丑魔虽然身形瘦小,但在崎岖的地形上却异常灵活,像只猴子一样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给他们打手势,示意哪里有陷阱,哪里有巡逻兵。月飞握着剑走在中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剑身始终保持着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肖飞则护在雅玲身边,他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黑雾似乎淡了一些,空气中隐约传来一股潮湿的气息。丑魔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片低矮的岩石丛,压低声音道:“就在那里,隐魂苔一般都长在这种背阴潮湿的地方。”众人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岩石缝隙里果然长着一些暗绿色的苔藓,它们紧紧贴在岩石上,叶片细小而密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雅玲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苔藓,放在鼻尖闻了闻,轻声道:“没错,就是它。上面带着淡淡的土腥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力波动,确实能掩盖生机。”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将苔藓小心翼翼地收进去,然后拿出三块干净的帕子,分给肖飞和月飞:“把苔藓碾碎,用帕子蘸着涂在身上,尤其是裸露的皮肤,一点都不能漏。”
三人立刻动手,将隐魂苔碾碎,墨绿色的汁液沾在手上,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他们仔细地将汁液涂满全身,连头发丝都没放过。涂完之后,肖飞试着释放出一丝灵力,果然发现灵力刚离体就被身上的苔藓汁液吸收了,周围的黑雾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们表现出明显的排斥。
“好了,”月飞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现在我们可以稍微靠近一点城池了,但还是要小心,血影卫的嗅觉可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丑魔也跟着站起来,指了指东边一座相对低矮的山峰:“那里地势高,能看到血狱王城的大部分布防,而且上面有很多天然的石洞,就算被发现了也能躲一躲。”
众人又商量了几句,确定了行动方案,便再次出发,朝着那座山峰前进。一路上还算顺利,偶尔遇到几队巡逻的魔兵,都因为隐魂苔的掩护而没有发现他们。那些魔兵一个个面目狰狞,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走起路来横冲直撞,显然在这魔界腹地,他们早已习惯了横行霸道。
爬到山峰半山腰时,他们找到一个足够大的石洞,洞口被茂密的灌木丛遮挡,十分隐蔽。月飞先探头出去观察了一番,确认安全后,才示意众人进来。洞里很干燥,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从洞口向外望去,血狱王城的全貌尽收眼底。
城池的城墙高耸入云,都是用黑色的巨石砌成,上面布满了尖刺和符文,散发着阴森的气息。城门紧闭,门口站着两队全副武装的魔兵,一个个身高马大,手持巨斧,眼神凶狠地盯着过往的行人——虽然在这魔界腹地,行人本就寥寥无几。城内的建筑大多是黑色的,造型诡异,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怪兽匍匐在地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城中心那座高耸的塔楼,塔楼顶端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显然那里就是血狱王炼制邪器的地方。
“你们看,”雅玲指着塔楼周围,“那里的魔兵密度明显比别处高,而且个个气息强悍,应该是血影卫的主力。看来那邪器对血狱王来说极为重要。”肖飞点点头,眼神凝重:“不仅如此,你们注意到没有,塔楼周围的空间似乎有些扭曲,这说明那里布置了强大的阵法,想要靠近恐怕不容易。”
月飞的目光则落在了城墙的防御工事上:“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箭塔,上面应该布置了魔弩,射程和威力都不容小觑。而且城墙的符文似乎能吸收灵力攻击,我们之前遇到的魔箭,恐怕就是从这些箭塔里射出来的。”
就在这时,丑魔突然指着城门口,小声道:“你们看,有人进城了。”众人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城门缓缓打开,一队魔兵押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生灵走了进去。那些生灵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他们中有人类,有妖族,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种族,显然是被魔兵抓来的“材料”。
“这些应该是要被送去炼魂厂的,”丑魔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我去年就是这样被抓进去的,要不是我趁他们不注意钻进了排水沟,早就变成融魂池里的血水了。”雅玲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得一白,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肖飞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然后低声道:“看来我们得想办法混进城里去。只有近距离观察,才能知道血狱王到底在炼制什么邪器,以及他的具体布防。”月飞皱了皱眉:“城门盘查太严,硬闯肯定不行。而且城里的魔兵更多,我们的隐魂苔未必能一直管用。”
雅玲想了想,道:“或许我们可以从那些被抓的生灵入手。等下一次再有生灵被押进城时,我们可以想办法混在里面。虽然风险很大,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肖飞沉吟片刻,点头道:“这倒是个主意。不过我们得先弄清楚他们押解的规律,以及进城后的路线,不然就算混进去了,也很容易暴露。”
三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趴在洞口,观察着城内的动静。时间一点点过去,黑雾渐渐变得更加浓重,天色也越来越暗。偶尔有魔光从城内射出,照亮一小片天空,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城中心的塔楼始终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不知过了多久,丑魔突然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我有点困了,这里暂时应该没什么动静,我先睡一会儿,有情况你们叫我。”肖飞和月飞点点头,让它靠在石壁上休息。雅玲从怀里拿出一块干粮,分给肖飞和月飞,三人就着随身携带的水囊,简单地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
就在他们以为这一夜就要这样平静度过时,城中心的塔楼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红光,红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血色。紧接着,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城内传来,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有无数生灵在同时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好,”肖飞猛地站起身,“血狱王的邪器恐怕快要炼成了!”月飞也握紧了长剑,眼神锐利:“我们必须马上行动,再晚就来不及了!”雅玲的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她望着那片血色天空,沉声道:“红光中带着极强的怨念和邪气,看来他用了不少生灵来献祭。”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心。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行动将无比危险,但为了阻止血狱王的阴谋,他们别无选择。丑魔也被这动静惊醒,看到天空的红光,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咬着牙道:“我……我跟你们一起去,我熟悉城里的路。”
肖飞拍了拍它的肩膀,沉声道:“好,我们一起去。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慌,跟着我们的指令行动。”丑魔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虽然还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四人不再犹豫,趁着城内混乱,悄悄从石洞溜了出来,朝着血狱王城的方向潜去。他们的身影很快融入浓重的黑雾中,只留下几道微弱的气息,在这充斥着血腥与邪恶的魔界腹地里,向着未知的危险缓缓靠近。城中心的塔楼依旧散发着刺眼的红光,惨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在为他们即将到来的冒险奏响一曲悲壮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