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山姆正慌乱地想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手枪,而那位日本代表则已爬上窗台,试图跳窗逃生。
借着月光,山姆看到破门而入的安东那张经过易容、完全陌生的脸,但那双冰冷、毫无感情如同西伯利亚冻土般的眼睛,以及那高效、致命如机器般的行动方式,让他瞬间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极度的恐惧瞬间转化为绝望的疯狂,他嘶声力竭地吼道:“是你们!高蒂这个混蛋!他到底还是不肯放过我!你们别想得逞!我死了,我藏起来的东西也会曝光!所有的事!‘长矛’!还有谢尔登那个老狐狸送来的...”
他试图喊出那个他自以为是的护身符的名字——LINK!
但就在“谢尔登”这三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安东眼中寒光爆闪,不再有任何一丝犹豫!
“噗!噗!”
两声轻微得几乎被窗外风声掩盖的枪响。
第一发子弹精准地命中了山姆的眉心,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细小的红点,他脸上的疯狂和恐惧瞬间凝固。
第二发子弹几乎不分先后地钻入了刚爬上窗台、半个身子已探出窗外的日本代表的后心。
两人身体一震,随即软倒,当场毙命。
客厅里,剩下的两名FbI探员被马克电光石火般的攻击和同伴的瞬间倒地彻底震慑,慌忙寻找掩体,试图举枪瞄准。
安东反应极快,举起从马克那里接过、原本属于那名倒地探员的手枪,朝着天花板“砰!砰!”连开两枪,巨大的枪声在密闭空间内震耳欲聋。
他趁机用带着刻意模仿的美式口音、充满权威感的声音大吼道:“cIA!我们是在执行最高级别的清理任务!不想被卷入误伤就立刻趴下!”
他利用黑暗、混乱和FbI探员瞬间的惊愕,巧妙地伪装成另一派系的神秘“政府人员”,制造误解和迟疑。
就在FbI探员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宣告和武力威慑弄得一愣神的宝贵瞬间,安东迅速在山姆尚有余温的尸体上摸索,很快从内袋掏出了一把带着体温的金属钥匙。
马克则动作麻利地从日本代表的西装内袋里搜走了一个小巧的笔记本和一本支票簿。
“利奥!恢复供电,我们撤!”安东对着领口的微型麦克风低喝。
指令下达的瞬间,街区灯光骤然亮起,刺眼的光芒让刚刚适应了黑暗的FbI探员们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安东和马克借助这光线突变带来的短暂眩目,如同融入光线的影子,迅速从厨房的后窗翻出,沿着防火梯悄无声息地滑下,与在楼下接应的利奥汇合。
整个过程,从破门到撤离,不超过三分钟。精准、高效、冷酷。
公寓内,灯光下是一片狼藉。
山姆和日本代表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
一名FbI探员捂着肋骨痛苦呻吟,另外两人惊魂未定,持枪警惕地扫视着空荡荡的卧室和客厅,脸上写满了震惊、困惑和愤怒。
带队的老探员脸色铁青,他完全搞不清刚才那两个战斗力恐怖、自称“cIA执行清理任务”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真正的中央情报局?是军方的秘密行动组?还是黑帮之间极其专业的黑吃黑?
但“谢尔登”这个名字,却像一根刺,牢牢扎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立刻掏出刚刚恢复信号的手机,拨通了朱利安尼的紧急线路,声音沉重地汇报:“长官,任务失败!山姆被灭口,现场还有一名身份不明的亚洲男性同时被杀。
出现第三方势力,极其专业,战斗力惊人。他们...他们自称是cIA,还提到了一个名字——‘谢尔登’。”
夜色中,那辆灰色的道奇卡拉万厢型车悄无声息地驶离斯塔滕岛,汇入纽约永不眠的车流。
车内,气氛略显凝重。
安东看着手中那把造型普通的黄铜钥匙,眉头微蹙。
今晚的行动虽然出现了意外插曲,但主要目标已经达成。
那个日本代表的出现和追问,证明索尼的调查触角已经伸得太近,必须果断斩断。
作为克格勃老手,安东深谙审讯与反审讯之道,他对情报的可靠性有冷静的判断。
黑帮分子、叛徒在绝境中,最常见的反应就是虚张声势,试图用“我知道秘密”来吓阻对方,换取一线生机。
这是一种本能反应。安东听过太多类似的威胁,不会轻易被这种空洞的话影响判断。
如果山姆真的藏有关键到足以“曝光所有事”的铁证,按照黑帮生存逻辑,他更应该用这个证据作为筹码与FbI或高蒂谈判,而不是等到被灭口的最后一刻才喊出来。
这反而降低了该证据存在的可信度。
他们的信条是:任何问题都有解决方案。如果山姆真的藏了东西,等风头过去,他们有一万种方法把它找出来或让它失效。
至于“谢尔登”这个名字带来的潜在风险,与家人即将获得安全和新生活的巨大收益相比,是值得承担的,并且,在他看来,是可控的。
马克一边擦拭着买来的黑枪上可能留下的指纹,一边开口道:“头儿,山姆临死前喊出‘谢尔登’这个名字,会不会带来麻烦?”
安东将钥匙小心收好,抬眼看了看马克,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罕见的、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麻烦?也许会有,但不会太大。”
开车的利奥透过后视镜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他显然对“谢尔登”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政治能量缺乏直观概念。
安东难得有耐心地解释道:“谢尔登·温莎尔,纽约乃至全美最顶级的商业律师之一,他的女婿是纽约州的联邦众议员,查克·舒默。
舒默这个众议员的职位,如果硬要类比的话,大概相当于我们那边最高苏维埃的代表,但实际掌握的权力和影响力,可能更接近一位重要的苏共中央委员,或者是莫斯科市委的实权领导。”
利奥闻言咋舌:“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山姆临死前这么一喊,FbI和朱利安尼会不会顺藤摸瓜...”
安东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语气笃定:“首先公牛山姆是一个臭名昭着的黑帮分子、甘比诺家族的叛徒,正面临多项谋杀、勒索、毒品交易的重罪指控。
他在被枪口指着、濒临死亡时的慌乱尖叫,在任何一个法庭上,都会被辩护律师轻易撕碎,被视为‘垂死前的胡乱攀咬’或‘为求自保的虚构指控’,证明力极低,几乎等同于无效证据。”
他顿了顿,继续冷静分析:“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他们现在只有山姆临死前的一句空话,没有录音,没有文件,没有转账记录,没有任何实物证据能与‘谢尔登’这个名字形成有效的证据链。在法律上,这等同于没有证据。”
安东的嘴角勾起一抹看透世事的弧度,他太清楚这种体系的运作规则了,无论是在苏联还是在美国,高层权力的游戏本质是共通的——证据只有在足够强大、能够一举扳倒对手时才有用。
如果证据不足,无法扳倒对手,那它反而会成为引爆自己的炸弹。
目前这点‘风吹草动’,显然远不足以撼动舒默-谢尔登这个盘根错节的政治-法律-商业联盟。
他进一步点明其中的政治利害:“攻击谢尔登,就是直接攻击舒默。
舒默可以利用其国会众议员的身份和影响力,发起对朱利安尼检察长办公室的听证调查、冻结其部门的预算拨款、在《纽约时报》上公开质疑其行为的合法性和动机。
这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政治打击。更重要的是,舒默是纽约州驴党的核心人物之一。
朱利安尼如果仅凭一个黑帮分子的遗言就悍然调查一位重量级议员的家人,会被整个纽约的驴党势力视为严重的政治挑衅。
他们会迅速团结起来,动用一切资源保护舒默,从而维护整个党的声誉和利益。
朱利安尼将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强大的政治机器。这更像是一种政治自杀行为。”
最后,他看了一眼窗外飞逝的霓虹灯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再说了,老板和谢尔登、舒默议员是深度捆绑的商业伙伴和盟友。
谢尔登如果遇到麻烦,老板绝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整个与LINK相关的利益集团都会行动起来。我们的后方,是稳固的。”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利奥专注地开着车,马克若有所思。
安东则闭上眼,靠在座椅上。
车辆驶上通往曼哈顿的韦拉札诺海峡大桥,巨大的钢索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人。
桥下,是漆黑而汹涌的纽约湾海水。
桥上,车流如织,奔向各自未知的夜晚。
安东小队的三人,如同三滴墨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繁华而危险的都市迷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