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市场上根本借不到索尼的股票了,”林恩沉吟道,“他们现在多半是在进行‘裸卖空’吧?”
所谓“裸卖空”,就是指在不像券商借入股票,或者明知市场上无券可借的情况下,就直接卖出根本不存在的股票。
在监管相对宽松的环境下,这是空头最锋利、也最具争议的武器,能够凭空创造出“幽灵股票”进行抛售。
当多个大空头联合进行巨量裸卖空时,市场上瞬间会出现海量卖单,远远超过该公司的实际流通股数。
这种排山倒海般的卖压会彻底摧毁市场信心,引发恐慌性抛售,从而实现“崩盘式暴跌”的目的。
事实上,在上周索尼股价暴跌时,空头们很可能就已经在大量使用这种手段了。
它的实现依赖于美国证券市场一个关键的制度:t+3交割制度。
即交易发生后的第3个交易日,才是股票和资金正式清算交割的日子。
空头在这3天里,要么想办法从其他地方借到股票,从而完成交割。这样操作就变成了事实上的“有担保卖空”。
如果在交割日结束时,做空者及其券商仍然无法交付股票,这笔交易就会失败,进入“交割失败”状态。
“交割失败”听起来很严重,但在裸卖空盛行的时期,其后果并不致命。
监管规则虽然要求券商尽快买入股票以完成交割,但往往没有严格的时限和严厉的惩罚。这笔“失败的交割”会像一笔坏账一样挂在账上。
最重要的是:尽管交割失败了,但买方账户里已经记录了这笔购入,他可以自由地将这些“尚未到账”的股票再次卖出。
于是,这些根本不存在的“幽灵股票”就在市场上一再被转手,持续对股价施加下行压力。
简单来说:正常卖空就像你先从朋友那里借来一本绝版书,然后立刻卖给收藏家,并承诺几天后还书。你是真的有书可交。
裸卖空就像你根本没有那本绝版书,甚至不确定能否借到,但你先挂出广告把书卖了。
你赌的是在买家催你交货前的三天内,你能从别处搞到一本书。
如果搞不到,你就违约了,但违约的代价可能很低。
格芬耸耸肩,表示多半如此。
“舆论层面呢?”林恩更关心媒体和公众的看法,“今天的报纸怎么说?”
福勒立刻拿起早已放在餐桌上的《华尔街日报》和《纽约时报》,准备为林恩摘要朗读相关报道。
大卫·格芬先简单总结了一下基调:“美国媒体的舆论开始出现明显分裂。《华尔街日报》的评论版明显偏向空方,为市场自由辩护;
而《纽约时报》的报道则似乎更倾向于同情日本企业,质疑做空行为的破坏性。
这场冲突,正在从单纯的金融层面,被拉升到意识形态和经济民族主义的层面了。”
福勒随即翻开报纸,读出了精选的段落:
“《华尔街日报》今早的社论标题是《市场的惩罚:索尼的教训》。
文章认为,索尼哥伦比亚唱片前高管中村的涉嫌勒索行为,以及索尼集团在管理上的重大疏漏,严重损害了投资者信心。
当前市场的做空力量,是资本对索尼公司治理失败和潜在法律风险的‘合理定价’和‘必要惩戒’。
文章强调,自由市场的核心在于价格发现功能,做空机制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有助于挤出泡沫,惩罚不善经营的企业。
任何形式的政府干预,无论是日本政府的回购,还是美国监管机构的过度保护,都是对市场原则的破坏。”
她顿了顿,翻到《纽约时报》的版面,继续读道:
“而《纽约时报》的商业头条分析则题为《巨浪中的索尼:是市场理性还是恶意狙击?》。
文章详细分析了索尼作为日本制造业和娱乐业的旗舰企业,其股价暴跌可能对美日经贸关系产生的深远影响。
报道引用了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美国财政部官员’的看法,担忧这种‘协同性极强的做空行为’可能超越了正常市场博弈的范畴,带有‘明显的投机性和破坏性’,不仅损害索尼一家公司,更可能动摇日本投资者对美国资本市场公平性和安全性的信心。
文章暗示,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和司法部可能需要对是否存在‘联合操纵市场’的行为展开调查。”
就在这时,丹尼尔·布鲁总厨端着两个精致的盘子走了过来。
煎蛋卷做得完美金黄,上面点缀着颗粒饱满、色泽呈淡灰至银白色的鱼子酱。
鱼子直径明显超过3.5毫米,膜薄而富有弹性,在灯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一看便知是顶级货色。
“先生们,请慢用。”丹尼尔将一份放在林恩面前,另一份给了大卫·格芬。
格芬尝了一口,立刻大为赞叹:“太美味了!很多年没有吃到过品质这么顶级、风味如此纯正的大白鲟鱼子酱了。林恩,你从哪里搞到这么好的货色?”
林恩切下一块包裹着冰凉鱼子酱的温热煎蛋卷送入口中,感受着鱼子在舌尖轻轻爆开带来的浓郁海洋气息和奶油般的顺滑质感,听到格芬的问话,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回答:
“一个朋友送的。”
早午餐结束后,林恩、大卫·格芬和福勒移步至书房。福勒首先汇报了几项日常事务:
“老板,贝琪姨妈上午已经将《Say So》的歌曲草稿带到公司,交给了版权部门进行细致的比对和备案流程,确保万无一失。”
“另外,罗纳德·米尔斯经理正在协调LINK唱片和LINK SAFE公司的各部门,准备启动搬家程序。
新的临时总部将设在莫特·朱克曼先生的波士顿地产公司位于时代广场附近的那栋写字楼。
林肯中心这边的录音棚和为您个人服务的核心团队会保留,作为您一个日常的办公和创作基地。”
林恩点了点头,这些安排都在计划之中。他随口问道:“我今天有什么必须出席的行程吗?”
福勒翻看了一下日程表,回答道:“《纽约邮报》的罢工今天正式结束,安德烈主编希望您能过去一趟,和编辑、记者团队见个面,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
林恩撇了撇嘴,显得兴致缺缺:“我就不去和他们‘说几句’了。让他们好好干,告诉安德烈,以报纸现在的销量水平,他手里的期权可远远达不到行权标准。
你代表我过去一趟就行了。重点是督促他们立刻开始进行内容改革,报道要有深度和独家视角,不能总是追逐街头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