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
“这力量……压制不住。”
后面三位长老更是狼狈。
其中一位稍微矮胖的长老,直接被那股狂暴的凋零意志撞飞出去几十丈。
狠狠砸在墙壁上,哇地一声喷出口碧绿的血浆,周身护体妖力都变得黯淡无光。
“是陛下,是妖皇陛下的力量在……失控。”
枯木叟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声音嘶哑颤抖。
目光死死锁定那风暴中心。
那小小身躯周身散发出的混沌光晕越来越盛,越来越暗沉。
不再是温和守护,而是如同吞噬一切的漩涡,带着毁灭一切的纯粹愤怒。
“爹……爹……好痛……好怕…………”
青丘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冰冷腐烂的苔藓地上。
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小脸惨白,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混着汗水滚滚而下。
那双原本清澈纯真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惊惧和一种让人心碎的无助。
她根本控制不住。
混沌母光。
那源于生命起源的至高权柄,此刻被来自血脉另一端的极致恐惧与剧痛彻底点燃。
如同一头被激怒、只懂得毁灭的初生巨兽。
“陛下……”
枯木叟看着风暴中心那个无助哭泣的小小身影,心中巨痛!
他再次上前一步。
这次他没再强行压制,而是猛地双膝跪地。
枯瘦的身体匍匐下去,额头重重磕在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响。
“老奴枯木恳请陛下收束心神,不可再引动祖灵之力啊,圣地根基……恐……将崩……”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绝望的恳求。
风暴似乎稍稍停滞了一下。
青丘猛地抬起头,沾满泪痕的小脸看向枯木叟。
目光不再是之前的纯真懵懂,而是带着一种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和抛弃的极致愤怒与失望。
“你……骗人……”
小小的、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的童音,猛地炸响,如同雷霆劈入每一个妖族的灵魂。
“你们……骗我……睡…………等……等爹爹……救娘亲……”
青丘抱着头,身体抖得更厉害,眼中的恐惧被一种执拗的光取代。
“爹爹……好痛……爹爹……危险……”
她猛地指向一个方向。
那方向隔着万里虚空,正是落魂涧深处黑风山脉的方位。
“坏人……好多好多坏人……围住爹爹……要杀爹爹……”
她像是突然获得了某种模糊的、来自遥远血脉的恐怖画面,小脸因为极度的惊怒和恐惧而扭曲,周身的混沌凋灭之力再度失控暴涨。
轰隆……
整座圣山都剧烈摇晃起来,无数洞府崩塌。
外围守护的古树大片大片地枯萎倒下,发出震天的悲鸣。
枯木叟和另外两位还站着的长老脸色死灰,彻底绝望。
“陛下……”
一个苍老却更加威严、如同洪钟般的声音骤然响起。
嗡…………
一股古老浩瀚、仿佛能抚平一切狂躁混乱的威严气息降临。
青光闪耀,一道高大如山岳、穿着简单青色古藤甲胄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青丘身前。
他周身散发着柔和而威严的青色光晕。
所过之处,那些肆虐的混沌凋零之力如同百川归海,竟被那股青光强行牵引、安抚。
虽然无法彻底熄灭,却如同狂暴的海浪被堤坝强行分开,不再毁灭一切。
正是坐镇圣地核心、青丘的祖父辈大能,真正掌握妖族至高权柄的上一代妖主青苍。
青苍须发皆白,面容却不见多少老态,反而威严雄奇。
他巨大的身影挡在失控的青丘面前,如同擎天之柱。
但他并未强行镇压风暴,反而缓缓蹲下身,蹲到和那小小的蜷缩身影几乎平行的高度。
那威严如同古树虬枝的脸上,此刻竟满是痛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
他伸出布满老茧、却流淌着温润青光的大手,轻轻地,带着万分的谨慎,覆盖在了青丘那因极度恐惧而剧烈颤抖的、死死抱着头的小手上。
“丘儿……”
青苍的声音低沉雄浑,却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灵的奇异力量。
直接透入那狂暴的混沌风暴核心。
“告诉……曾爷爷……”
他看着青丘那双因惊怒和剧痛而失神、布满泪水的眼睛。
一字一句。
“谁……欺负你爹爹?”
轰……
整个狂暴翻涌、撕裂空间的混沌凋零风暴。
在青苍这低沉而带着无上威严的一问之下,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风暴中心青丘那被无尽恐惧占据的小脸上,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那双混乱失神的眼眸中,猛地凝聚起一点清晰无比的执着,那是对父亲的最纯粹的信赖和守护欲。
“坏人,好多坏人围住爹爹的山洞。”
青丘的小手,猛地攥紧了青苍粗糙的手指。
攥得死紧,小小的身体因为用力而绷直。
她指着黑风山脉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妖皇意志尖声喊道:
“青丘要去帮爹爹。”
“青丘要去……打坏人。”
稚嫩的童音,却带着令万木俯首、山河沉寂的混沌之威,在整个濒临崩溃的青丘圣地核心轰然回荡。
黑风山脉。
鹰愁崖隘口。
天象被一股无形的、铁一样的杀意给硬生生撕开了口子。
平日里盘旋在这一带、成群结队吵死人的铁背山鸦,这会儿连个毛影都看不着。
风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丝儿都透不进来。
空气黏稠得能攥出水,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肩头肺子上。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燎肺管子似的疼。
隘口下面,黑潮。
真正的人潮黑海。
周家青鳞卫,王家重甲锐士,李家那些穿得花里胡哨拎着杂七杂八破法器的炮灰散修……
各色旗号混杂,人挨着人,刀挤着刀,寒光密密麻麻连成一片,一直铺展到视线的尽头,融进更远处那片低垂的铅灰色浓云里。
上万修士吞吐的杀气混合着灵力气机,凝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煞风,呜咽着卷过寸草不生的黑色山岩,刮得人脸上生疼。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沉重的呼吸和金属甲片偶尔摩擦的轻响。
数万双冰冷或贪婪的眼睛,鹰隼般钉在隘口上方。
鹰嘴石。
那块饱经风霜雨打、裂痕遍布、突兀地伸在半空像颗老鹰脑袋的巨石上。
一道身影立在那里。
玄布短打,肩宽背挺。右手倒提着一杆丈二暗金长矛,矛尖斜斜向下,点着下方那无边无际的黑潮。矛身上流淌的光泽,比这黑压压的天地间任何一缕光都要冷冽,都要扎眼。
姜啸。
他身后,隘口内那片相对平缓的山坡上。
人数少得可怜。
赵大奎拄着他那根粗铁棒子,独眼血红,咧着嘴,露出染血的槽牙,像一头舔着爪子准备拼命的瘸腿老狼。
竹竿肋骨下缠着的厚厚麻布渗着暗红,脸色白得像鬼,手里那根淬了毒的长钎子却攥得死紧。
瘸了条腿的铁柱,默不作声地站在最前方,仅剩的左手反握着那柄崩了刃的矿铲,指节捏得发白。
稀稀拉拉,百十个还能站着的矿工。
身上没一块好布。
手里的家伙更是五花八门,豁了口的鬼头刀、磨尖的矿镐、还沾着泥和矿屑的大铁锤……
寒酸得让人心酸。可没人后退一步。
那股子被逼到绝境后生熬出来的狠戾气,硬是撑开了一片小小的、针扎不进的铁墙。
再靠后点。
一身破烂皮甲、敞着怀、胡子拉碴的大老黑,抱着他那把门板宽、满是豁口的黑沉巨剑。
剑尖就那么大咧咧地戳在脚边的黑岩石里。
他歪着脑袋,目光懒洋洋地扫过下方那片乌泱乌泱的人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脸上半点紧张没有,只有一股子憋了很久、终于能放开手脚砍人的亢奋劲儿。
“啧啧……”
大老黑咂巴着嘴,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钻近前面每个人的耳朵里。
“娘的,这帮孙子、阵仗铺得倒挺开,够黑爷我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嘿嘿低笑,喉咙里像滚着闷雷。
赵大奎独眼里的血色更重了。拄着铁棒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当中。
隘口下方那片黑沉沉人海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道视线,阴冷,怨毒,如同藏在烂泥底下的毒蛇,死死锁定了鹰嘴石上那个玄色身影。
黑姬。
她混在一群气息驳杂的李家散修当中,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过于殷红、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还有那双此刻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贪婪光芒的眼睛。
她的目光,穿透了空间,像两把冰冷的钩子,直直钉在姜啸的心脏位置。
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他体内奔涌沸腾的战神血脉本源之上。
“姜啸……”
低不可闻的、如同蛇吐信般的嘶哑声音,在她喉咙深处滚动。
“你的血是我的了,就在今日。”
怨毒之中,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兴奋。
仿佛已经看到那滚烫的本源之血,灌入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