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东升想过李长生可能是为了尊严、为了资源，没想过居然是为了保命！
一个退役老兵，九十岁高龄，好不容易在战场上捡回一条命来，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反而在费尽心思保自己儿女的命。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杀人都情有可原，属于自卫杀人，可以从轻处理。
但是，法理主要还是看证据、证人。
否则还是只能重判，以儆效尤。
可截至目前为止。
李长生的证词里几乎没有其他人出现。
证据清单里面也并没有可以支持李长生证词的证据、证人。
看起来，李长生已经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状态。
“工厂出事故，受害人远不止我一家，大多都在城中医院救治。”
“当初一起参加任务的武者们，也可以证明是董家的人带着鬣狗团先找上我们的，不过他们失踪了。”
“黑市的人告诉我，是被董家的人抓走了，怪我连累了他们。”
“钱老板的武器工厂就是董家旗下的，因为，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李长生一点点补充细节。
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先后顺序不同，就可以营造出完全不同的效果。
一点一点将注意力引到了董家，还有武器工厂上。
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苍老、沉着、冷静的声音在偌大的广场缓缓响起。
所暴露的信息量太大。
围观的平民们愣住了。
这样的李长生，得和他们预想中的杀人狂模样出入太大。
一时之间，产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我怎么感觉像是董家要灭口？”
“他真的是凶手吗？”
“总不能因为他老就同情他！他可是杀人犯！”
“……”
尽管人群中还是有着不认同的声音，但很多人已经下意识地接受了李长生所说的话。
铁律毕竟是铁律，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去触犯。
众人的情绪并没有了一开始的激动。
“真是废物！”
董光明站在人群之中，脸色阴沉。
明明他给了那么多的证人，大张哥他们也都收拾得听话了。
那个程胜就站在边上，一句话都不说。
这样怎么可能踩死李长生！
老爷子只会觉得他无能，更不可能把公司交给他了！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必须找机会弄死李长生，还有他说出来的证人。
胡东升顺着李长生的话提问：“你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什么秘密？”
李长生感受到了一股十分明显的杀意。
他顺着视线看去。
发现了董光明的脸。
和那个三阶的董家少爷还有几分相似。
应该是亲戚长辈。
隔着人群，两人的视线碰上了，火药味十足。
“钱老板的武器工厂偷工减料，粗制滥造，以次充好，他们刻意降低产量，把劣质品卖出高价，导致前线的武者们出现大幅非战斗伤亡……”
李长生盯着董光明的眼睛。
挑衅似的，一字一句地抛出了自己准备好的鱼饵。
他不怕董家出手，怕的是董家不出手。
现在看来，这个董家的人，并没有长远思考的智慧，凭的就是八阶武者压阵，金钱开道，贿赂出来的人脉，才把生意做到这么大。
面对这样明晃晃的挑衅。
董光明额头上青筋直爆。
没想到这个李长生这么敢说！
董光明没有半点心虚，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伤亡报告早就已经被改过了，文件上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就算李长生撕开了这个口子，那些人去查也查不出问题。
只是眼前这个关头，光辉武器公司不能出丝毫差错，否则51号区的超级金属矿很有可能被对家挤没了……
计划要改变一下了。
比起公审判决，李长生必须“畏罪自杀”，其他人也决不能留了！
都得死。
『跟着姓程的，先解决掉他们要找的人。』
董光明放下手机，长长地出了口气。
消息已经发出去了。
幸好他提前安排了些亡命之徒，只要赶在军部的人之前，把李长生刚提到的那些人全部弄死。
他再找人施压，这件事就能了了，凭这个李长生说破天，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死无对证
等到老爷子突破出来，也算有个交代。
“胡江，传唤证人上场。”
“程将军，请你去传唤其他补充证人。”
胡东升眉头稍微松开了一点。
只要有证人证物。
事情就有明晰的机会。
程胜没什么二话：“这就去办。”
早在长李长生的提醒下，他已经派人去医院了，暗中保护李天夫妻的工友、还有他们的家属，现在就等着董家的人先下手，好来个当场捉拿。
程胜都已经走出上百米。
胡江站在李长生身边迟迟没有动作。
他低头看向了自己伤残的手掌，像是明白了什么，但脑子里却更迷糊了。
他在对敌的时候，手上的武器突然爆炸，不止伤了他，甚至连身边的战友们都受了伤！
他记得很清楚，他的武器就是董家光辉公司产的，当初他还以为是意外，压根没有想到不是意外……
而是人为。
“胡江！胡江？”
廖局长看他一动不动，急得不行。
但是，胡东升在这儿，他不敢吆三喝五地指使胡江，只敢小声提醒。
胡江恍惚地点点头，“我去带证人过来。”
很快。
大张哥他们七个，还有那五个黑衣壮汉，都被带了过来。
“你们认得这个嫌犯吗？”
胡东升照常询问。
大张哥他们精神疲倦，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手脚行动都有些别扭。
反观，黑衣壮汉们的精神不错。
李长生亲眼看到大张哥他们几个人都在，松了一口气。
大张哥他们肯定是吃了一番苦头，但幸好董家的人足够狂妄，足够自信，这七个人都还活着。
“认得。”
大张哥声音嘶哑。
看到李长生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也松了口气。
洛光、孟幻他们也跟着点头。
“认得！”
“就是他！抓了我们的雇主，还抢了雇主的车！”
那五个黑衣壮汉则是满脸的愤怒。
指着李长生怒吼道。
李长生眉毛一挑，虽然这些人，取下了左胳膊上的鬣狗标志。
但这身黑皮，一看就是鬣狗团的衣服。
这个董光明，可真是蠢的大胆！
当初城外遇到的那些鬣狗，早都死在他家里，现在在军医院的冷库里冻着。
这五个人，根本就不是在场外遇到的鬣狗，而是鬣狗团的其他人。
真要论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才对。
“你们是谁？”
胡东升有些意外。
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天，杀人的李长生都冷静了，这几个人也太激动了些。
“我们是保护董少爷的保镖！”
“就是他捉了我家少爷当人质，来威胁我们，还抢了我们的车！”
壮汉们咆哮着，手指头差点戳到李长生的脸上。
“啪！”
“说就说，喷什么口水，没礼貌。”
李长生反手就是一巴掌。
“你敢打我！？”
“个死老头子！！老子弄死你！”
为首的毫无防备被抽了个正着。
当时脸就肿了起来，立刻恼羞成怒。
恨不得当场活撕了李长生。
胡江立刻带人拉开了他们。
“这才对，这才是真实的愤怒。”
“你刚才演的就不像。”
“既然你们说是目击证人，你说说，我怎么挟持的你的雇主董少爷？”
李长生嫌弃地擦了擦手心，慢条斯理地追问。
“……你…你用的这把刀！”
为首的壮汉眼珠一转。
看到了旁边桌上放着的半截唐刀。
“你确定？”
李长生微微一笑。
像是看到了傻鱼上钩。
“……”
壮汉犹豫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董光明的身影。
希望能得到一点提示。
说实话，具体的细节他们并不清楚。
只听说那个董家阔少回来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发生了什么也没细说，只说被一个老头子坑了三辆车，丢了大人。
然后，花了大价钱，请了两个六阶武者跑出去报复了。
他们回来得晚了，知道的并不多。
这次要不是董家给的钱多，也不会来作伪证。
照猫画虎说两句话，就有一大笔钱拿不来的才是傻子。
李长生眉毛一挑，“我用刀怎么挟持的？你们这些保镖在做什么？”
“怎么不说话？”
“少爷找人报复我的时候，你们也看到了才对，我是怎么杀的他？”
“一个劲儿地往台阶底下看什么？还有同伙吗？”
说着。
李长生迅速转身。
目光直接锁定了人群中想要转身离开的董光明。
所有人都在专注地看着广场中央，只有他一个人背对着李长生。
李长生意外发现。
当初被他打得吐血的小张也在人群中。
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同伙是他？”
“带上来！”
胡东升反应速度不慢，立刻让人把董光明“请”了上来。
董光明咬牙切齿地瞪着李长生。
当众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在背后做什么动作，就算被抓到把柄都不要紧，可现在被牵扯进来，一举一动，都得格外小心。
五个壮汉察觉到不对劲。
一个个刻意扭过头，不看董光明。
想要撇清关系。
“看着眼熟，你是鬣狗团的吗？你也是董少爷的保镖？”
李长生明知故问。
“胡处长，您可是军部惩戒处最正直最严厉的胡处长啊！”
“我是董麒麟的叔叔，光辉武器公司的董事，就是这个老头子杀害了我侄儿，还污蔑我们公司！他都已经亲口承认了，你可不能放过这个杀人凶手！”
董光明深吸一口气。
不去看李长生，而是直接问胡东升要一个结果。
现在他只要装可怜。
拖延到足够的时间。
不让李长生说出更多不利的证词，就够了。
至于李长生，不过是个气血都快耗尽的四阶武者，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董光明一双手在脸上抹来抹去。
嚎得奔丧一样悲痛，一滴眼泪也没流下来。
“原来他们五个的演技是跟你学的，一个比一个假。”
李长生才不给他机会。
一句话堵死了，继续输出。
“胡处长。”
“既然他们都说是目击证人，我请求现场写下供词，进行交叉比对。”
胡东升点了点头：“同意。”
纸笔拿来。
所有人当场写供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