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年纪大了,村里的老娘们又爱开荤腔,她逐渐明白了,明白幼时坐在林有才那脏污的裤腿上,抵着后腰的东西是什么。
向雪躲开对方递过来的手,就这么冷冷看着他。
“远方那小子呢?”
向雪皱眉,“你找他,叫我出来干什么?”
林有才冷哼,“你姥姥让他今年回去过年。”
向雪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跟你说,明天就这个点儿,把远方给我带过来!不许让你后妈他们怀疑。要不然,我就告诉你后妈你在林家下毒的事儿!”
林有才说完,转身隐匿回草垛子里。
不远处的草丛里,陈徜洋抓着向远方,“快走!一会儿向雪过来就看到咱了!”
远方漆黑的眸子紧盯着那道身影。
陈徜洋弓着身子,拉起他悄悄跑了。
夜里,老苏家静悄悄的,向雪看了眼身边的女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扬起唇角笑了笑。
下一秒她就起身,悄悄出门。
外婆的砍菜刀就在院子后头,向雪摸黑找到砍柴刀,兜里揣了盒火柴,悄悄拉开院门,人还没出去,就被一把拽回去。
“你干啥!”
向雪皱眉看着面前两个小豆丁。
陈徜洋气得不行,“远方说得没错,你晚上肯定还要出去,真让他估对了!”
向雪皱眉,“回去睡觉。”说完,就要抽手继续往外走。
“你敢去!你信不信我告诉妈!”
向雪回头,眼里的冷意有了实质,她转眼看向向远方,“你教他的?”
远方脸色白得跟鬼一样,陈徜洋站到远方身前,一手一个往后院拉。
“关他啥事儿啊,你凶他干啥?到底咋回事儿啊?白天那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三人蹲在后院的兔子窝里,又臭又黑。
向雪低着头,“你今天白天跟过去了?”
陈徜洋啊了一声,“他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啊!你咋还拿刀呢!”
向雪把手里的砍菜刀丢到一边儿,她又不傻,拿刀是吓唬林有才的,她只是想去放火烧了他的草垛子而已。
“急死我了你俩,那人到底谁啊?远方也不说。”
“是他舅舅。”
陈徜洋瞪大眼睛,爸私底下和他说过向家姐弟的事儿,他知道以前这俩人过得可比他惨多了。
向雪头往后靠在柴火堆上,明天估计要出太阳,天上星星真多,她浸在自己思绪里,听不清耳边陈徜洋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什么。
那年,向雪九岁,远方出生不到一年,她妈的身子因为月子没坐好更加破败了。
她对向雪更加差劲儿了,仅剩不多的精力都放在了远方身上。
十岁那年,远方两岁,她妈终究没能熬过去,死前还紧紧抱住远方不撒手,向雪就在一边默默看着。
向雪不喜欢这个弟弟,因为他比她好过太多,不会饿肚子,也不会挨打,冬天有鞋,夏天有帽子。
可是自从她妈死后,姥姥和舅舅舅妈的嘴脸就暴露出来。
渐渐的,向远方日子也不好过了。
他们拿着向光每个月寄回来的津贴,并没有善待姐弟俩。
向雪每天去打完猪草回来,厨房里会给她留一个杂粮馍馍,她三两口吃完,回了小屋。
她妈的屋子死后就空了出来,向远方也被赶出来了,和她挤在这间只能放一张茅草床的屋里。
向远方呆呆坐在床上,马上三岁的孩子了,大哭过几回被打肿了屁股以后,就很少哭了。
向雪皱眉,“他们又没给你喂饭?”
远方呆呆看着她。
“说话!”
向远方伸手朝她抓了抓,“姐...姐...阿妈妈妈妈妈妈。”
向雪闭上眼睛,躺到床上眼不见心不烦,身边的小孩儿就呆呆坐着,没有反应。
屋里光线不好,随时都黑漆漆的一片。
向雪心烦意乱地起身,远方回头看着她,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牙龈下排的米牙。
她冷着脸,悄悄摸了出去,橱柜上了锁,但是她能捅开,不然早饿死了。
柜子里还剩一大碗吃剩的白米饭,向雪从表面悄悄刮了一小层,拳头大小,用热水泡得软烂,又悄悄回了屋子里。
她搬去床位的凳子抵着门,坐在凳子上,一勺一勺喂向远方吃着。
她妈去世后,不到一年时间,向远方瘦得极快,瘦弱的孩子吃着吃着就攀上她的手臂,想把勺子也活吞了,激动得很。
“你小声点!不许呜呜叫!一会儿他们起来我被打了我就打你!”
向远方听懂了,他讨好地将碗朝向雪方向推了推。
向雪没理他,依旧一勺一勺喂着,她早饿习惯了。
那天以后,向雪每天出门干活前都会把远方送到饭桌上。
“个背时鬼!你还不去打猪草?还想上桌吃饭?反了你了!”
向雪冷着脸,“我不吃,我看着他吃完就走。”
恶毒的姥姥还要说话,林有才就皱眉,“让她伺候着吃完再走!你在家嫌麻烦又不给小的喂饭,饿死了他爸回来你去说啊!”
林老妇伸手重重一掌打在向雪身上,“看着你就来气!快点整完出去打猪草去!”
向雪身子抖了抖,拿着杂粮馍馍的手撕碎了放在碗里,起身舀了热汤泡着。
林老妇突然伸手打人,向远方吓得不轻,他瘪瘪小嘴儿,金豆豆很快蓄积在眼里。
向雪伸手替他擦去眼泪,冲他悄悄摇摇头,她张嘴做口型,“别哭。”不然一会儿又该挨打了。
向远方就这么跌跌撞撞的活了下来。
他的记忆里,没有爸爸妈妈,只有姐姐。
等他满四岁,舅舅家的孩子出生了。
向雪想法设法偷了不少东西喂他。
林家办满月酒,向雪难得没有出去打猪草。
林有才端来一些饭菜送到小屋,“今儿就别出去了啊,一会儿你们姥姥看见你们心烦打你们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舅妈的娘家穷,月子酒拿了十个鸡蛋就来了,走的时候舅妈还给包了一大包糖。
当天晚上林老妇就发作了。
姐弟俩跪在满天风雪的院子里。
向雪把弟弟扶起来,“别跪了,一会儿生病了。”
“要跪!打!姐姐要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