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娜公主的“交朋友”,姜隐只当是客套,随口应了一句便抛在脑后。
谁知,她不当真,对面的公主却上了心!
依娜微微倾身,凑近姜隐,那双异域风情的眼眸亮得惊人:“昭惠,”她叫着她,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亲热劲儿,“我有个事儿,你可得帮我参谋参谋。”
姜隐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和熟稔弄得一愣,心头警铃又响了半分。这位公主,行事也太不拘小节了吧?她只能勉强维持着笑容:“公主叫我姜隐就好。”
“那你叫我依娜吧。”依娜公主大手一挥,豪爽得不像个公主,“朋友之间,不用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姜隐嘴角微抽,一股“骑虎难下”的感觉油然而生,跟这位异国公主做“真朋友”,想想就觉得麻烦!
不等姜隐婉拒,依娜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陛下让我自己挑夫婿!可我才来几天,那些大邕的郎君,我连脸都认不全!姜隐,这个忙,你一定要帮帮我?”
姜隐心头咯噔一下,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让她插手一国公主的婚事,这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吗。
“公主,使不得。”她连连摆手,“婚姻大事,岂容旁人置喙,您还是自个儿慢慢相看吧。”
她自个儿都是盲婚哑嫁,一国公主的婚事,借她十个胆也不敢插手啊。
“哎呀,不是让你替我决定。”依娜撇撇嘴,手在腰封里一掏,竟摸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喏,这是我打听来的名单,你帮我看看,你认得的,了解内情的,都跟我说说。”
姜隐看着那张被塞过来的纸,只好硬着头皮展开名单,目光一扫,上头十几个人名她认识大半。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一个名字时开了口:“这个张敬渊……不成。”
“为何?”依娜立刻追问。
“他已与我小姑子定亲了。”姜隐语速飞快,甚至下意识用了更亲昵的称呼,“依娜,他们年底就要成亲,你若是挑了他,我那小姑子怕是得上吊去。”
依娜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哎呀,还好问了你,险些闯大祸。”她拍着胸口,一脸后怕,“放心放心,我绝不夺人所爱,你快再看看别的。”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姜隐感觉自己像在经历一场“大邕青年才俊八卦大考”。
她把名单上自己知道的情况,尤其是那些已有婚约、风评不佳、或是家族关系复杂的,都挑挑拣拣跟依娜说了个遍。
末了,她只觉得口干舌燥,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忍不住郑重提醒:“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事关终身,你也不能光听我的,务必自己再派人查证,最好多接触几回,看清人品才行。”
万一将来公主婚姻不幸,这“锅”她可背不起。
“知道啦,我又不傻。”依娜爽快地收起名单,小心塞回腰封,“放心,我自会核实。”
她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毕竟身份所限,不便久留。
送走这位风风火火的公主,姜隐只觉得比应付一天生意还累。
回到府中,宣哥儿正献宝似地举着自己刚写完名字的字帖跑过来,姜隐压下心头的纷乱,陪他玩闹了一会儿,才觉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连着几日,萧自楠和萧自闲都如约而至,几乎成了侯府的夜间常客。
一来,萧自楠想多看宣哥儿几眼。二来,三人聚在一起,像是在密谋着什么大事。
他们总是掐着点,在宣哥儿睡熟后悄然现身,天亮前又悄然离去。姜隐明白,他们是怕孩子年纪小,口无遮拦,暴露了萧自楠的行踪,所以萧自楠至今没让宣哥儿见过他一面。
姜隐熬不住夜,往往早早歇下,对他们的谋划一无所知。
然而今晚,天刚擦黑,齐阳长公主竟突然驾临侯府,不仅来了,还直接吩咐要留下用膳。
一顿饭吃的姜隐和余佑安心神不宁,眼见着时辰越来越晚,宣哥儿都揉着眼睛开始闹觉了,长公主却稳坐如山,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姜隐心头警铃大作,长公主这是知道了什么,故意来堵人的?
她与余佑安飞快地交换着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和无措。怎样才能让这位尊贵的殿下主动开口说走呢?
齐阳长公主气定神闲,慢悠悠地品着香茗,将小两口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茶盏轻磕桌面的脆响,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
“行了,别在那儿打眼色了。”齐阳放下茶盏,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今日来,就是要见他一面。有些事,必须当面说个清楚。”
姜隐脑子里仿佛有根弦瞬间绷断了。长公主口中的“他”,除了萧自楠还能有谁。
完了,连久居深宫的长公主都知道了萧自楠来了余府,那其他人呢?
“母亲,”姜隐强自镇定,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是如何知晓萧将军会来我们府上?”她必须弄清楚消息来源,堵住这个致命的漏洞。
齐阳长公主垂眸,指尖无意识地刮着茶盏边缘,动作忽然一顿,溢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总算,他还顾念着昔日旧情。昨日,他让人递了话,说他近日每日都会来余府,若想见他,便来这里。”
原来是萧自楠自己递的消息,想必是通过萧自闲的暗桩,姜隐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回实处。
没过多久,一道挺拔的身影如约出现在门口,正是萧自楠。
当他看到厅中端坐的齐阳时,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碰撞出无数复杂难言的情绪。惊愕、怀念、怨怼、苦涩……种种情愫交织翻滚,几乎要将空气都凝固。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姜隐心领神会,立刻拉起余佑安:“夫君,院里月色不错,我们出去走走。”说完,不等余佑安反应,便将他拽了出去,将偌大的厅堂留给了这对久别重逢、身份悬殊的故人。
漫步在寂静的庭院中,姜隐忍不住低声感慨:“真是造化弄人……若当年没有那些变故,他们定会是一对神仙眷侣吧。也许,萧家的惨祸,也就不会发生了。”
若萧家成了皇亲,陛下在处理时,总会多几分顾忌。
“伴君如伴虎。”余佑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看透世事的冷静,“即便是皇亲国戚,也未必能得善终,血溅宫墙的兄弟,还少么?”
姜隐默然。他的话,直指残酷现实,她无从反驳。
“对他们而言,此刻还能相见,已是最好的结局了。”余佑安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紧闭的房门,里面是何等光景,无人知晓。
提到萧家,姜隐的思绪自然而然转到了另一件事上:“说起来,萧将军此次回京,只见他来看宣哥儿,却从未见他夫人露面,也未曾听他提起,难道萧夫人已经……”
她心头浮现一个不祥的猜测。一个母亲,怎会不思念自己的孩子呢,连萧将军都冒险来了,宣哥儿的生母为何毫无动静。
余佑安闻言,神色一凝,正欲开口。
吱呀——
那扇紧闭的房门,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