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顿了顿，享受着客人们好奇的目光，才继续道：
“不是我吹，我们这位何师傅，那手艺，啧啧，他可是谭家菜传人，
一手绝活！就说这做菜吧，讲究的是火候，是功夫！一般的厨子，那叫填饱肚子，何师傅做出来的，那叫‘菜’！”
一个看起来像是车间主任的微胖男人笑着捧哏：
“李厂长您这儿还藏着龙呢？我们平时在下面大食堂吃饭，可没吃出什么‘菜’味儿啊。”
“哎，这你就不懂了！”李怀德摆摆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点炫耀的神秘感，
“何师傅轻易不动手，也就是我招呼，或者上面领导来了，才肯露两手。
今天几位是贵客，我特意让何师傅给咱们开了小灶！”
这话一出，桌上几人眼神都亮了。
在这个年代，“开小灶”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那不仅是能吃到好东西，更是一种身份和待遇的象征。
“那我们可得好好尝尝！”一个戴眼镜的客人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充满期待。
“那是自然！”李怀德哈哈一笑，端起酒杯，“来，咱们先走一个，一会儿菜上来了，保证让你们吃得舌头都吞下去！”
几人笑着碰杯，一饮而尽。
恰在此时，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李怀德喊道。
门被推开，刘岚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
她今天特意换了件干净的工作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托盘上，正是刚刚出锅的红烧肉和宫保鸡丁。
那红烧肉，色泽红亮诱人，每一块都颤巍巍的，裹着浓稠的酱汁，散发出醇厚的肉香和焦糖香。
宫保鸡丁则是红、白、绿相间，鸡丁滑嫩，花生米酥脆，麻辣鲜香的味道直冲鼻腔。
“嚯！”离门最近的客人忍不住低呼一声，眼睛都直愣愣的。
刘岚小心翼翼地将两盘菜放在桌子中央。
“李厂长，客人们，请慢用。”
李怀德满意地点点头：“嗯，去吧，让何师傅快点，后面的鱼也抓紧。”
“欸，好嘞。”刘岚应了一声，转身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包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盘菜上。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客人们，此刻都有些迫不及待。
“动筷子，动筷子！”李怀德招呼着，
“尝尝！这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还有这宫保鸡丁，我们何师傅的拿手菜！”
最先动筷的是那个微胖的车间主任，他直接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
肉块刚一入口，他眼睛猛地瞪圆了，咀嚼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陶醉的表情。
“唔……我的天……”他含糊不清地赞叹，喉结上下滚动，好不容易才把肉咽下去，
“李厂长，这……这肉……味儿太正了！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这酱汁调的，绝了！
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地道的红烧肉了！”
另一个戴眼镜的客人细细品味着宫保鸡丁，眼神发亮，放下筷子道：
“老李，你这何师傅不简单！这鸡丁滑嫩，火候堪称完美！关键是这复合味儿，麻辣鲜香甜，一层一层递进，
却又融合得恰到好处，比我在京城名店吃的还有特色！这花生米都炸得酥脆喷香！”
旁边一人跟着点头：“没错没错，这味道让人停不下来！老李，你这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就这手艺，别说开小灶，给再大的领导做都够格！”一个客人一边咂嘴一边说，仿佛刚才那块肉还在嘴里回味。
李怀德看着客人们夸张的吃相和毫不吝啬的赞美，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得意。
他端起酒杯，美滋滋地抿了一口，心里无比舒坦。
这何雨柱，虽然是个愣头青、刺儿头，但这手艺是真金白银，没得说！
有这么一手绝活，以后招待上面来人，甚至跟其他兄弟单位打交道、求人办事，腰杆都能挺直几分！
要是傻柱的脾气没那么冲的话，这个就完美，说不定自己还能带出去拉拢一下关系。
李怀德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和傻柱这个愣头青谈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包间里的气氛已经从最初的拘谨期待，变成了酒酣耳热后的放松与满足。
桌上的红烧肉和宫保鸡丁，盘子光洁得像是被舔过一样，连点油星子都难找。
几个客人靠在椅子上，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脸上是意犹未尽的舒坦。
“老李，你这顿饭安排得……到位！”微胖的副厂长打个带着肉香的嗝，拍着李怀德的肩膀，
“就冲这手艺，以后有招待任务，我还得找你！”
“哈哈哈，好说，好说！”李怀德满面红光，心里那叫一个敞亮，这面子挣得足足的。
他抬手看了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扬声道：“刘岚！”
门应声而开，刘岚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脸上依然是那副谨慎的微笑：“李厂长，有何吩咐？”
“把桌子收拾一下吧。”李怀德挥挥手。
“欸，好嘞。”刘岚应着，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桌面。
当看到那两个空空如也的盘子时，她眼神里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黯淡，心里那点隐秘的期盼瞬间落了空。
也是，这么好吃的菜，又是招待贵客，哪里还会有剩下的？连点汤汁都没了……
她垂下眼帘，掩去那点失落，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碗筷。
骨瓷盘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掩不住她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
家里的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能带点肉汤回去拌饭……唉，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端着沉甸甸的托盘，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包间的门。
回到后厨，那股子浓郁的菜香依旧弥漫着，但刘岚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她将托盘放到水池边，目光下意识地又扫了一眼那两个被刮得干干净净的菜盘，才开始准备清洗。
正在灶台边收拾东西的马华，看到刘岚进来时那掩饰不住的失落表情，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而一直背对着这边、看似专心喝他的小茶水的何雨柱。
肩膀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又或许是看到了什么。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转过身。
他下巴朝着灶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点了点。
那里放着两个用干净碗布盖着的搪瓷碗。
“喏，”何雨柱声音不大，带着惯有的几分随意，“那份你的，这份马华的。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