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厂长见状，连忙加重语气：“不是我跟您吹，娄董！咱们厂这位何师傅，那手艺，在咱们这四九城南城一片儿，是挂头牌的！多少大单位想挖他，我们都当宝贝舍不得放！”
他略微停顿，抛出他的重磅炸弹：“今天何师傅听说您要来，主动请缨，说要拿出压箱底的真本事！给您做一桌…谭家菜！”
“谭家菜”三个字清晰地传入耳中，杨厂长满怀期待地看着娄半城。
娄半城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只是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闻地停顿那么一瞬。他深邃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似是讶异，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啼笑皆非。
“哦？”他缓缓放下茶杯，声音平稳无波，“谭家菜？杨厂长倒是有心了。”
心下却已是波澜微起。
谭家菜？轧钢厂食堂的大师傅？这杨为民，是被手下人忽悠瘸吧？
别人不知，他娄半城还能不知？他夫人，正是谭家嫡系后人！家传那几道菜的精髓，早已刻入骨髓。论吃得最精最地道的，还得是家里那位亲手做的。那火候，那选料，那调味的神韵，岂是外人能模仿？
一个工厂食堂师傅，敢放言做“一桌”谭家菜？关公面前耍大刀！
他几乎预见到，不过是借个名头，用些好料，做出来的东西，恐怕连“形似”都难，更别提“神韵”。
罢了，久历商场，这点不动声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面上丝毫不显，只淡淡问道：“这位何师傅，师承何处？”
杨厂长一愣，含糊道：“这个……好像是祖传的手艺！对，祖传的！家学渊源，天赋高！”
娄半城心里更是觉得好笑。祖传？谭家菜可不是随便能“祖传”的。看来这杨厂长确实被蒙。也罢，就当看个乐子。
“那好，”娄半城微微颔首，重新端起茶杯，语气听不出意味，“既然何师傅有这份心，那我倒要好好品鉴一番。”
杨厂长见状，以为他真起兴趣，忙笑道：“您放心，娄董！何师傅正在后厨亲自盯着呢！”
他哪里知道，娄半城所谓的“品鉴”，纯粹是审视和看戏。他很想看看，这位被吹上天的“何师傅”，能把谭家菜这金字招牌，演绎成什么模样。
包间里，杨厂长继续汇报着厂里的情况，娄半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心思已飘向后厨。
谭家菜……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意味深长的笑意。等着“戏”开场。
杨厂长见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是觉得这娄半城实在是有点难于伺候，都已经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时候，还摆出这样子，但是轧钢厂许多东西，还是要和这个股东沟通，这也是作为厂长的工作之一。。
娄半城心思却完全不在数据上，眼角余光瞥着门口，看热闹的心思更浓。谭家菜？祖传？他倒要看看，这轧钢厂的“高人”，能唱出什么戏。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轻轻推开。
刘岚端着一个青花瓷盘，稳稳走了进来。她今天特意换干净工作服，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与自豪。
“杨厂长，娄董事长，菜来了！头一道，清汤燕窝。”刘岚声音清脆恭敬。
盘子放在转盘上。汤色清澈见底，宛如秋水，几无油星。汤中卧着几朵饱满通透的燕窝，丝络分明，点缀几粒嫣红枸杞，精致讲究。
一股极其清雅、纯粹的鲜香，伴随着氤氲热气，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这香味不霸道，却像羽毛般搔刮着鼻腔，勾引着味蕾。
杨厂长立刻拿起公勺：“娄董，您尝尝！这汤吊了大半天功夫！”
娄半城本打算象征性动动筷子，可闻到这股清鲜之气，心里那份“看戏”心态竟莫名动摇。这香气……似乎比家里做的，更纯粹勾人？
他不动声色拿起小汤碗，由刘岚盛上一小碗。
汤水入口，温润滑顺。
下一秒，娄半城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睛倏地睁大！拿着汤勺的手僵在半空！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致鲜美，如同最温柔的海啸，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口腔！
这鲜，醇厚、绵长、层次丰富，仿佛无数食材精华经过时间魔法完美融合升华，凝聚成这一口看似清淡，实则蕴含无穷滋味的汤！燕窝滑嫩爽口，火候妙到颠毫，吸足高汤的精华。
这……这味道……
他几乎是本能地，又舀一勺，屏息凝神般送入口中。细细品味，那股鲜味在口中回荡不散，咽下后喉间仍留一丝甘甜回味。
他记忆里，夫人做的清汤燕窝已是极品，但似乎……似乎总还差了那么一丝难以言喻的“韵味”。
而眼前这碗，却仿佛将那“韵味”补足，甚至……隐隐有超越之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娄半城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一个工厂食堂的厨子，做出比谭家嫡传还要地道的谭家菜？
这怎么可能？！他脸上维持的平静几乎要崩裂，内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怎么样，娄董？”杨厂长一直紧张地观察着娄半城的表情，见他喝两勺后便停在那里，神情有些异样，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是不是……不合您口味？”
娄半城缓缓放下汤勺，抬起头，看向杨厂长。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惊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彻底颠覆认知的茫然。
他没有直接回答杨厂长的问题，而是反问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这汤……真是你们厂里那位何师傅做的？”
“千真万确啊！”杨厂长见状，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脸上立刻得意笑容，“就是何雨柱师傅！他亲自吊的汤，亲自发的燕窝！”
“何雨柱……”娄半城咀嚼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又喝一口汤。
紧接着，刘岚又端上了第二道菜：黄焖鱼翅。
金黄色的汤汁浓稠醇厚，泛着诱人的光泽，将煨得软糯油润的鱼翅包裹其中。那股浓郁的、带着焦糖香和肉香混合的复合香气，比清汤燕窝更具侵略性，一上桌就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嗅觉。
娄半城看着这道菜，眼神更加凝重。黄焖鱼翅是谭家菜的代表作之一，也是极考验功夫的菜。火候、调味、勾芡，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夹起一筷子鱼翅。翅针粗壮，色泽金黄，颤巍巍地挂着浓稠的汤汁。
送入口中，首先感受到的是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汤汁，咸鲜适口，回味悠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将鱼翅的鲜美提升到了极致。鱼翅本身，煨得恰到好处，软、糯、弹、滑，口感丰富，一抿即化，却又保留着一丝筋道的骨架感。
好吃！
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