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浓了,沉甸甸地压在整个山寨上头。
王平安趴在乱石堆的影子里,纹丝不动,连气都喘得又轻又慢。
他像个有耐心的老猎手,等着兔子撞上门。
他心里有数,这会儿看着风平浪静,其实是憋着一场大雨。
等那个“大祭”真开始了,山寨里的人手肯定都往祭坛那边去。
那时候,说不定就是他下手摸鱼的好机会。
当然,也可能最要命。
他得等。
山风贴着地皮刮过,带着股凉气,卷起几片干叶子,沙沙地响。
王平安紧了紧身上的夜行衣。
他肚子里那颗死气珠子慢慢转着,把钻进身子的寒气化掉,也让他耳朵更尖,眼睛更亮。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
时间慢慢过去,周围静悄悄的。
除了偶尔巡逻队走过的脚步声,就是水牢那边传来的、被压着的哭声,再没别的响动。
王平安正觉得今晚可能就这么干耗着了,一股说不出的气势,没一点预兆地压了下来。
那感觉,又冷又硬,还带着股高高在上的派头。
比那个黑袍管事的厉害多了,阴沉沉的,压得人胸口发闷,气都快喘不上来。
王平安浑身的毛一下就炸起来了!
他想都没想,就把《死气修炼秘法》催到最快,整个人死死贴在地上,一点气都不敢露。
丹田里的死气珠子也猛地一缩,一个劲儿地给他报着警。
来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
几乎就在那股强大气势落下来的同时,不远处那座守得挺严的小楼,有了动静。
门开了,黑袍管事急匆匆跑出来。
他脸上那股子阴狠和神气都没了,换上了一副点头哈腰的恭敬样,腰都快弯到地上了。
他后头跟着几个手下,也都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黑袍管事抬头往气势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山寨主殿那边。
然后他一挥手,带着人快步迎了上去。
那脚步声又急又轻,透着一股子慌张和讨好。
王平安心里亮堂了:没跑,这肯定就是那个什么“枭”派来的使者!
光凭这股劲儿,这人的本事,怕是至少有筑基初期的修为了!
筑基期……王平安觉得头皮都麻了。
炼气跟筑基,那完全是两码事,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别说筑基初期,就是半步筑基,也不是他现在能碰的。
这下麻烦了。
本来以为最大的钉子就是那个炼气顶峰的黑袍管事,现在冒出来个筑基期的使者。
这趟浑水,比他想的还要深!
硬上?那是送死。
更让他心里不安的是,就在那使者气势下来的差不多时候,他一直留心着的那股藏在山寨外头的、像是“接应”的微弱气息,也动了。
那股气息动得很小心,悄没声地往山寨里头挪,去的方向好像也是主殿那边。
可那人还是没露头的意思,也没想跟他联系。
王平安眉头皱得更紧了。
执金卫这帮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派个高手来,说是“接应”,结果就这么远远吊着,不露面也不搭把手,倒像是在盯着他。
现在使者来了,这“接应”的也跟着动了。
难道他们的目标也是这个使者?
或者说,是这场“大祭”?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自个儿跑进来累死累活地打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难道就是给他们趟雷的?
神庙是那只蝉,自个儿是这只螳螂,那执金卫……
或者说,这个神秘的“接应”,是不是想当那只黄雀?
甚至,这后头还有没有藏得更深的?
这水,真是越来越浑了!
使者的到来,好像也惊动了水牢那边。
本来还算安静的水牢洞口,突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
有守卫的骂声、鞭子抽打的声音,还有里头那些“祭品”吓坏了的哭喊和挣扎。
虽然很快就被硬压下去了,但那股子绝望的气味,却更浓了。
看样子,这些“祭品”也感觉到了那股吓人的气势,或者说,是知道自个儿的死期快到了。
没过多久,山寨深处,突然响起一阵又低又闷的号角声。
呜——呜——
号角声像是个信儿。
接着,整个山寨都动了起来。
一队队穿着统一号衣的神庙信徒,打着火把,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聚到了一起。
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睛里头却冒着一股邪火。
有人抬着死沉的箱子,有人扛着叫不出名字的家伙事儿。
还有人推着小车,车上拿黑布盖着,也不知道是啥,都往一个地方去。
人越来越多,黑地里火把乱晃,照得那些脸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
空气里有股说不出的味儿,又紧张又邪门。
王平安眯着眼,盯着人流去的方向,心里默默感觉着哪儿的动静最大。
看这阵仗,大祭的地方应该就在寨子中间,八成还在地下。
这地方的格局,跟他之前在矿坑底下看到的那个祭坛有点像。
这两个地方,果然有关系!
王平安心里快速盘算。
麻烦肯定不少。
那个筑基期的使者,炼气顶峰的管事,还有那个藏在暗处、鬼鬼祟祟的“接应者”,都不是好惹的。
但好处也明摆着。
这场“大祭”,肯定是神庙的要紧事。
要是能亲眼看看,没准就能找到矿坑祭坛和这儿的联系,说不定还能挖出更多关于慕容家、恭亲王府的道道。
再说了,这么大的祭祀,死气肯定浓,对他来说,那就是好东西!
干了!
王平安眼里闪过一道狠光。
想快点变强,想弄明白这些事,就不能怕死!
他吸了口气,又把【死气拟态】运了起来。
他身上的气儿变得跟周围的阴冷死寂更像了,真跟一阵阴风似的。
然后,他悄悄离开后山的藏身地,借着夜色和乱糟糟的人流遮掩。
他身子一滑,就钻进了人群缝隙里,不出一点声响,朝着寨子中心,那个动静最大、人最多的地方摸过去。
眼下这情况,神庙的人忙着伺候使者、准备大祭。
那个神秘的“接应者”也在暗地里不知道鼓捣啥。
几拨人都搅和在一起,正好方便他浑水摸鱼。
只是这浑水里头,不光有鱼,还有吃人的大玩意儿。
前头是神庙的嘴巴,后头可能跟着执金卫的饿狼。
他觉得自己就像在悬崖边上走绳子,底下黑乎乎的,一步踩空就没命了。
可他没得选,只能往前走。
他舔了舔有点干的嘴皮子,眼神更尖了。
谁是逮螳螂的,谁是螳螂,谁又是后头那只等着捡便宜的黄雀?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先把眼前这锅水搅得更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