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城,或者一个更深的执金卫据点里。
飞鹰面具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正盯着面前的黑色石板。
这石板很特别,摸上去又冷又硬。
上面的花纹很老,很难懂,比王平安在天机处看到的符文还难懂。
透着一股蛮荒奇怪的气息。
看久了,人会头晕,心里不舒服。
飞鹰面具人用强大的修为和意志力顶着这种感觉。
他的指尖在石板粗糙的面上慢慢划过。
他基本能肯定,这东西跟天机处的“星枢”有关。
也跟地底下醒过来的那个大家伙有很深的关系。
是钥匙吗?
是控制器?
还是记录着核心秘密的东西?
他脑子里想了很多可能。
但他试了各种办法,都没用。
往里灌法力,用神识去探,石板都没反应。
就像一块硬邦邦的死石头。
研究好像卡住了。
缺了关键的部分,或者说,没找到对的打开方法。
飞鹰面具人猜,缺的关键东西,很可能就在天机处遗址最里面。
就是王平安最后消失的那个地方。
也许,跟恭亲王留下的那个天机处吊坠有关。
想到这里,他不禁皱了皱眉。
最新的情报已经送过来了。
天机处遗址里面发生了天大的变化。
神庙损失很惨重。
连带队的那个红衣主教都用了保命的底牌才狼狈跑掉。
至于王平安,他彻底消失在了遗址深处。
根据现场留下的气息和能量波动判断,他活着的可能性很低。
多半是被卷进了那场可怕的灾难里,尸骨都没了。
或者被困死在哪个不知道的角落了。
飞鹰面具人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一个炼气期的小捕快,就算运气爆棚突破到了筑基。
卷进那种级别的争斗和变故里,能活下来才是怪事。
他对王平安这个“意外”的棋子能搅起这么大的风浪,有点惊讶。
甚至间接让神庙的计划受挫。
但这颗棋子的利用价值,好像也到此为止了。
死了的棋子,就没有价值了。
考虑到黑色石板极端重要。
还有地底大家伙醒过来带来的巨大风险,没法估量。
执金卫高层很快商量了一下,迅速做了决定——暂时不动。
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全力破解黑色石板的秘密。
弄清楚它跟地底大家伙,还有可能存在的更大秘密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同时,必须加强对神庙后面动向的监视。
神庙这次吃了大亏,绝对不会算了,肯定会有更激烈的反应。
至于王平安……
执金卫暂时把他列入了“失踪或死亡”的名单。
当然,暗地里也会留意有没有他的消息传出来。
如果这小子命大,真能从那种绝境里活着出来。
那他身上肯定带着天机处核心区域的秘密。
或许……还有榨取剩余价值的可能。
但这种可能性,太小太小了。
而在另一个更加隐秘、气息更加幽深的地方。
那三个神秘的黑衣人也已经安全撤离了。
跟神庙的惊魂未定、执金卫的小心权衡不一样。
他们显得异常平静。
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冷淡。
对于天机处遗址的变故,星枢的损坏,还有地底大家伙的苏醒。
他们好像早就预料到了。
或者说,这一切都在他们更宏大的认知范围之内。
他们对星枢、地底大家伙、寂灭气息的了解,远不是神庙和执金卫能比的。
“那扇门……他居然进去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好像很久没说过话。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惊讶。
还有更深层次的……兴趣。
他们显然知道那扇被封印的大门后面是什么地方。
也正因为这样,王平安一个区区筑基初期的修士,能在最后关头,被大门吸进去,确实让他们感到意外。
“一个有趣的变数。”
带头的黑衣人淡淡评价道,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等‘那位’彻底苏醒,引发更大的混乱之后,再插手。”
“现在,星枢提前受损,寂灭气息失控,‘那位’也被惊动了……”
“局面变得更加复杂了。”另一个黑衣人接话道。
“没事。”带头的人摆了摆手。
“棋盘乱了,才有更多机会。”
“神庙那边,损失了一个主教和一批精英,元气小伤,但根基没动,必然会疯狂反扑,追查那个小子的下落。”
“执金卫得了那块石板,估计正头疼怎么破解,暂时会选择藏起来观察。”
“我们……也静观其变。”
他顿了顿,目光好像穿透了无尽虚空,望向某个方向。
“重点关注地底‘那位’的后续动向。”
“还有……那个进入‘核心’的小子。”
“看看他,究竟是引发更大灾难的导火索,还是……带来一线不同的转机。”
他们讨论的事情,涉及到了远远超出当前世人认知的层面。
随后,三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墨迹,消失不见。
中州城内,表面依旧繁华,车水马龙。
但在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早就汹涌澎湃了。
六扇门后院,李常坐立不安。
他眼圈发黑,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王平安已经失踪好几天了。
王平安自从中秋夜追捕凶犯离开,就再也没回来过。
李常托了自己在六扇门所有能找到的人,到处打听消息,可什么都没问出来。
不管是城卫军那边,还是执金卫的眼线,都对这事儿闭口不谈,或者干脆说不知道。
他只模模糊糊听说,城外好像出了天大的事,死了特别多的人,连一些大官都栽进去了。
但具体是什么事,没人敢提。
消息捂得太紧了。
李常心里急得像火烧,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王平安是他的过命兄弟,当初在矿坑里要不是王平安,他早就死了。
现在兄弟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哪里还能安心待着?
“不行,我得去城外找找看!”
李常一下子站起来,抓起靠墙的佩刀就想往外走。
“站住!”
一声低沉有力的喝声传来。
原来是在院子里练功的老班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手,正皱着眉看他。
“你小子是疯了吗?”
老班头走过来,蒲扇一样的大手按在李常肩膀上,力气稳得很。
“现在外面乱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连执金卫和神庙的人都吃了大亏,听说筑基期的高手都折了好几个!”
“你这点儿本事,跑出去能干嘛?送死吗?”
“平安那小子肯定没事,说不定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你现在冲出去,不光帮不了他,反而把自己也搭进去!”
老班头的话说得语重心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常被他按着,动也动不了,眼眶都红了。
“可是,班头……”
“没什么可是的!”
老班头打断他。
“安心等着!要是平安真出了事,我们六扇门也不是吃素的,总得想办法讨个说法。”
“但现在,你必须冷静!”
李常无力地松开了握刀的手,心里的担忧和无力感快把他淹没了。
他知道老班头说得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心啊。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王平安能平平安安的。
而就在中州城内外各方势力各怀心思,暗流涌动的时候。
一道更加冰冷、更加不祥的身影,已经悄悄地到了中州城附近的一个秘密据点。
这个人全身都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袍里,身形又瘦又干,气息阴冷又晦涩,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使者。
他就是神庙高层派来的追杀者——“魂狩”。
魂狩没着急进中州城。
他先联系了神庙在中州埋伏最深的秘密组织,打听最新的消息。
当他听说红衣主教任务失败,星枢被毁,地底下的东西被惊醒,目标王平安也消失了,魂狩藏在帽子阴影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残酷的冷笑。
“废物。”
他对那个逃回去的红衣主教下了这样的评价。
紧接着,他盘腿坐下,从怀里拿出一块好像是用无数扭曲的灵魂凝成的黑色晶石。
这正是他成名的追踪秘术——魂印追踪的核心法器。
魂狩闭上眼睛,嘴里念着晦涩古老的咒语。
他把法力注入黑色晶石,晶石上散发出幽幽的黑光。
一丝丝极其微弱,几乎没人能感觉到的气息,开始从四面八方被牵引过来,融入晶石里。
这些气息,都来自那些曾经和王平安有过接触,被他杀死的神庙人员。
黑风矿坑死去的那个祭祀。
清风寨据点被灭掉的管事和小喽啰。
甚至还有更早之前,在追捕过程中被王平安反杀的一些外围眼线。
他们临死前沾上的王平安的气息,还有灵魂消散时留下的微弱印记,现在都被魂狩的秘术捕捉、汇聚起来。
通过分析这些驳杂又微弱的“魂印”残留,再加上神庙暗线提供的关于王平安活动轨迹的零碎情报。
魂狩很快就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条模糊的线。
“炼气八层……不对,后来是筑基初期……”
“身上有非常特殊的死气……”
“最后出现的位置……城外,天机处遗址方向……”
魂狩猛地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虽然他没法百分之百确定王平安是不是还活着,但根据魂印反馈的强度和最后残留的位置判断。
目标很可能没死在遗址的混乱中。
他很可能,靠着某种未知的手段,或者他那特殊的死气体质,在那场灾难里活了下来。
一个幸存者,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之后,最可能去的地方是哪里呢?
魂狩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灯火辉煌的中州城轮廓。
“回城……”
他低声说道。
不管是疗伤,补充物资,找同伴,还是传递情报,中州城都是最合理的选择。
“传我命令。”
魂狩的声音冰冷,通过秘密渠道下达指令。
“动用‘枭’在中州的所有潜伏力量。”
“封锁所有可能从天机处遗址方向返回中州城的路,沿途布下警戒法阵和隐秘暗哨。”
“城内,给我严密排查所有和‘死气’有关的修炼者,还有任何可能和‘恭亲王府旧人’有联系的目标。”
“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一张无形,却带着死亡气息的大网,以魂狩为中心,迅速朝着中州城和周边地区撒开。
他有足够的耐心。
只要目标还活着,只要他敢露面,就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魂狩,最擅长的就是狩猎。
特别是狩猎那些自以为逃出生天的猎物。
他很期待,抓住那个身怀特殊死气、破坏了神庙大计的小子,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而此刻的王平安,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