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到位。
没多大的时间，食堂里就充斥起了众人吃饭、聊天的声音。
浓郁的饭菜香气混合着蒸腾的热气，驱散了初春的寒意。工人们看着面前热气腾腾、分量一如既往扎实的饭菜，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嚯，这土豆烧鸡我可有段时间没吃到了，肉真不少，炖得还烂乎。”
“刚出锅的菜就是香，这油渣有的还是脆的呢。”
“馒头也喧腾，比之前许老板骑着送来的那些还要好吃。”
听着工人们由衷的夸赞，看着一张张满足的笑脸，许素馨脸上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站在打饭窗口后面，手里还在不停地忙碌着收饭票收钱。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洗得发白的衣领上。
到底是上了年纪，连轴转了这么多天，她两个胳膊都累得发酸，嗓子也因为说了太多话而有些沙哑，但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今天现场的一切都说明，她和孩子们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忙，工人们的满意就是对她的认可，就算她是一个从乡下出来、连份正式工作都没有的女人又怎么样？
玻璃厂食堂只是一个开始，等以后，她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
食堂外，赵墨川和邵诚站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榆树底下，观察着食堂里的情况。
初春的太阳没啥暖意，风一吹，卷起地上的尘土到处飞。
可食堂热闹的景象，愣是让人看得心里头暖烘烘的。
食堂那几扇锃亮的窗户此刻全敞开着，蒸腾的热气裹着浓郁的饭菜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里面热闹的人声和工人师傅们满足的吆喝和笑声。
哪怕站在食堂外头，也能看见打饭窗口排着长龙，队伍缓慢却有序地向前蠕动。
窗口后面，许素馨穿着干净整齐的棉袄，系着白色围裙、戴着白帽子，只露出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有条不紊地收钱找钱。
一旁的蕙兰握着手里的大铁勺，舀菜、打汤、递馒头，动作麻利得没有一丝多余。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她也顾不上擦。旁边是同样忙碌的周云强，还有时刻待命的王建国、王卫东兄弟俩。
小小的窗口，此刻忙碌得不成样子。
“成了。”
邵诚抱着胳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慰笑容，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沉默的赵墨川。
“放心了没？这阵仗，啧啧，许大姐是真行！这才第一天，就弄得有模有样，一点都看不出来她连饭店都没开过。”
赵墨川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男人深邃的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落在打饭的窗口前，虽然看不真切，但他可以想象到许素馨此刻的忙碌。
想象着她面对工人时，脸上那份疲惫却满足的笑容，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像是欣慰、像是骄傲，又像是心疼。
赵墨川忍不住想起，初见时那个在火车站门口卖串串香的许素馨，沉默寡言、眼神中带着几分戒备。
后来他去拜访朋友，遇见了被小混混找麻烦的许素馨，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他，鬼使神差地帮了她，甚至还生出了一管到底的心思。
再后来，就是许素馨工地门口，顶着寒风卖盒饭的身影。
想起许素馨被谣言中伤时挺直的脊梁，想起许素馨遇到任何问题时从不退缩的模样，赵墨川莫名觉得，她很像一颗长在石头夹缝里的野草，虽然环境恶劣，可她依然可以长得茁壮。
“老邵，”赵墨川的目光依旧没离开食堂，声音低沉地开。
“你们工地上，大几百号人吃饭，总这么凑合着也不是个事儿。这平安县的工程，前前后后少说得干三年吧？早点把食堂支起来，是正事。”
赵墨川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邵诚脸上的笑容淡了点，露出一丝无奈：“我的赵哥，你以为我不想？”
“工地上吃饭，到哪儿都是个大难题。顿顿啃凉馒头就咸菜的滋味谁受得了？平安县这边幸亏有许大姐，工人们才能吃到点热乎饭。可食堂这事儿，它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啊。”
邵诚掰着手指头：“现在工地上的工人都是自解决吃饭问题的，要是真的搞食堂场地就先不说了，要上头给钱补贴大家伙吃饭，指定得扯皮。你以为我和他们玻璃厂的厂长一样，能一锤定音？”
他叹了口气，随即又挺起胸膛，眼神里带着点认真。
“不过，这事儿我已经跟上面提了，咱们办工程的咱能对自己手底下的工人不好呢？工人吃不好，哪有力气干活？上面听了虽然没当场拍板，但也松口了，说尽快研究。估摸着，过段时间就能有信儿！”
邵诚说着，目光也投向了热火朝天的食堂窗口，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真要是批了，这活儿，我指定想办法塞给许大姐。我们工地上那群糙汉子，就没有不喜欢她烧的饭菜的！”
赵墨川闻言，这才把目光收回来，看向旁边的邵诚。他没说话，只是又点了点头。那意思很明白：你心里有数就行。
邵诚看着赵墨川这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再看看食堂窗口后那个忙碌的身影，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揶揄的笑，凑近赵墨川，压低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调侃。
“我说老赵啊，你这可真是老房子着火——烧起来没救了啊！”
邵诚笑嘻嘻地挤眉弄眼：“瞧瞧你这眼神儿，恨不得把眼珠子扣下来，粘人家许大姐身上了。”
“年轻的时候在大院，那么多水灵灵的小姑娘追着你跑，也没见你这么上心过？老了老了，你棵千年老铁树，倒是让人家给捂开花了？”
赵墨川被邵诚说得耳根一热，脸上却依旧绷着，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横了邵诚一眼：“瞎咧咧什么。”
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也没有直接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