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陆菀菀奉上证词:“刚才大理寺已查清楚,我惊马当日,谢柔曾收买人准备挟持我,逼曾淑慧说出真相,后来我被百姓激愤辱骂,若非东厂的人及时救我,只怕我当日要被那人毁去容貌,凶多吉少,这是谢柔第二罪状。”
太后怒不可遏,看向谢柔的眼神凉得透彻。
群情激愤之下,会发生什么很难说,一想起陆菀菀差点就被害得毁容甚至丧命,她心中怒气就控制不住。
谢柔面无人色,勉力保持住心态。
陆菀菀则继续道:“昨夜谢柔故技重施,又收买人意图混淆我的身世,意图构陷我父亲与平王府结党营私,此为第三罪状。”
谢柔猛地看向她:“我没有!”她竟激动起来,“昨夜我从未见过陌生人,更没有收买他对付你!”
常山王也恶声开口:“做事要讲证据,柔丫头昨夜在我常山王府,府中下人都可作证,陆姑娘不要因为姑娘家的口角,就妄图给柔丫头扣上这么一大顶帽子!”
“我若没有证据,今日也不会来敲登闻鼓了!”
陆菀菀再次呈上今日那些人的口供和那支金簪,陈述了一遍大理寺少卿审案经过。
末了,她定声开口:“众所周知,我与谢柔是打小的交情,人尽皆知的手帕交,甚至在此之前,我与她关系极好,我想不到她一而再再而三针对我的理由,甚至牵连到了我父亲身上,叫她构陷我父亲与东厂结党营私……我相信她这是受人指使,而非自愿的行为!”
永光帝没说话,等他看完口供上那群人交代的“流言”,眼中也多了一抹思虑。
“还真是。”太后看了几眼,神色也凝重起来,“明面上是说菀菀身世有疑,她父亲因为东厂的表态,转而放弃了孟婉这个亲女儿,可这措辞与言下之意……不就是在说东厂给了好处,叫陆家与平王府都对菀菀身世缄默再三么?”
这就是结党营私的隐晦版本了。
若等此事再度闹大后,被有心人一渲染,陆菀菀的身世这辈子都没法清白。
而陆家甚至平王府都要被质疑——究竟是什么样的好处,能叫煊赫至此的平王府都松了口呢?平王作为永光帝的亲弟弟,已经贵无可贵,再进一步,那可就是皇位了。
届时御史台必定发难,那就真只有挖陆家祖坟滴骨验亲这一条路证明清白了。
可问题是——一个能挖自己祖坟的狠人,谁还敢与其共事?万人唾骂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谢柔此举看似轻飘飘,只针对了陆菀菀,实则对陆府与平王府都是重创。
举重若轻,了不得啊。
永光帝再次看向谢柔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冰冷的审视。
陆菀菀那句话也不由入了他的心——一个谢柔,即使对陆菀菀心怀不忿,可有必要恨到连她家族都重创的地步么?
陆太傅沉声说道:“若菀菀没有经过闹市,没有听见那人散播流言,等流言四处发酵后……就是平王府与陆府的大难了!”
谢柔被吓得身形颤抖,可依旧道:“我没有!不是我!我从未收买人去散播流言!”
“铁证如山!”太后指着供词与金簪,冷冷问她,“你既然说你没有,那哀家问你,昨夜亥时,你在哪里?可有人能证明你从未出门?”
他们这样的人家,就连夜里睡觉都有人守夜,大多数时候下不存在身边没人的情况,可谢柔却被问得哑言,甚至不敢叫自己贴身丫鬟来作证。
正在此时,谢宴西带了四个侍卫进门,拱手禀报:“这是常山王府昨夜值守的侍卫,他们亲眼看到谢柔亥时末回府。”
那四人战战兢兢,但都将自己看到的说了。
谢柔面无人色,嗫喏半晌:“……我只是去找了宋临,想与他商量再对付陆菀菀的办法,我没有做过别的,我回府时最多亥时一刻,我没有时间去收买人散播流言。”
可她的话就连常山王都不信。
他狠狠一巴掌扇得谢柔偏过头去,随即跪下表忠心:“皇兄明鉴,臣弟素来不插手朝政,怎会构陷平王兄与朝中重臣?一定是谢柔这丫头对陆姑娘心怀嫉妒,这才犯下错事,请皇兄重罚之!”
陆太傅冷笑一声:“王爷好口才,这就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可谢柔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说她有如此心机,差点算计的平王府与陆家栽个大跟头,王爷自己信么?”
“不信。”常山王定声说道。
陆太傅一噎,气笑了:“既然如此——”
“本王没那闲工夫对付你们!”常山王皱起眉,“也没有理由大费周章,谢柔背后必定另有指使之人,不如请谢督主将人带回东厂,严加审讯!”
“本督没那闲工夫给你脱罪。”
“你——”
“王爷怎会没有理由?”陆菀菀忽然道,“当初姑母疼爱我,因此给了谢柔县主之位,王爷不是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不忿谢氏血脉反倒被外戚恩赏?而平王府……不是一直都是王爷的眼中钉么,我长姐一直没有怀孕,平王府无后,你不知有多高兴呢。”
常山王脸色一变。
他不是个心机浅陋的人,可陆菀菀猛然将他心里最深处的想法揭露,他下意识露出了惊慌之色。
即使只是一瞬,也够叫一直盯着他的永光帝看清楚了。
“皇兄——”
他还想再求情,却被永光帝打断:“我皇族素来行得正坐得端,从不屑于蝇营狗苟之辈,你构陷王兄与重臣还绝不认罪,朕对你失望至极。”
常山王心下一凉,隐隐有了预感。
下一瞬就听到了自己的宣判:“常山王戕害手足与重臣,行事不端,降为郡王,父终子继,罚俸五年;谢柔心肠歹毒,不堪为皇室女,玉牒除名,贬为庶人。”
此话一出,常山王父女都是一脸灰败。
降位郡王已经是莫大耻辱,那句“父终子继”,更是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这意味着在他有生之年,他唯一的儿子绝无可能请封世子。
而他心里最隐秘不可说的心思……也随着这场重罚,被逐出了局。
谢柔更不必说,她一直以自己的姓为骄傲,这也是她最大的资本和底气,玉牒除名几乎是戳心窝子的重击,以后宗室不会再承认她,也不会给她任何庇佑。
“常山郡王,你可服?”永光帝看着他,眼神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