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微脉补少阴真元
杭城七月，太阳仿佛发了疯，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街道就像一口巨大的蒸锅，热浪一波接着一波往上涌，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闷热。济世堂中医馆的玻璃在烈日下明晃晃地发亮，窗外的空调外机像个不知疲倦的老黄牛，“嗡嗡”声一阵高过一阵，仿佛也在诉说着这鬼天气带来的折磨。
苏怀瑾刚刚结束一场电话会诊，正准备起身舒展一下酸痛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咣当”一声巨响，诊室的门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差点从合页上飞出去。一个身着荧光绿运动服的青年，像一颗失控的炮弹冲了进来，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溅起一片灰尘。
“救……救我啊！”青年艰难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厉害，浓重的广东腔里混着黏糊糊的痰音，“我系体校嘅，马拉松特招嘅……这次杭马本想拿名次……”仔细看去，他胸口号码布上“杭马168”的金字，被汗水浸得斑驳不堪，颜色发暗。青年的指甲盖泛着青紫色，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一张白纸，双眼布满血丝，眼球里似乎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丝线，眼神中满是恐惧与绝望，就像一只被困在绝境中的小鹿。
苏怀瑾见状，心中猛地一紧，多年的从医经验和职业本能，让她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她迅速弯腰，从诊床下抄起急救箱，动作麻利得像一阵风，AEd电极片已经稳稳攥在手心。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患者手腕的瞬间，心里“咯噔”一下，就像被冷水浇透。患者的脉象细得如同发丝在水中飘荡，左尺部几乎感觉不到跳动，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刹那间，《脉经》里“微脉极细而软，似有若无”的描述，像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
“四逆汤急煎！”苏怀瑾扭头，对着药房方向大声喊道，声音坚定而洪亮，在诊室里回荡，“制附子先煎30分钟，严格按2020版药典标准！一分都不能差！”
护士小林站在一旁，双腿微微发抖，脸上写满了犹豫，嗫嚅着：“苏大夫，他这情况太严重了，要不要先送……”
“等救护车来就晚了！”苏怀瑾心急如焚，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一把掀开患者上衣，只见膻中穴处赫然贴着三片心电监护电极，“你看他运动手环！”
小林顺着苏怀瑾手指的方向看去，小米手环上的心率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48...43...37...紧接着，手环发出刺耳的“滴滴”声，那声音就像尖锐的警笛，在这闷热的诊室里格外惊悚，仿佛在拉响死亡警报。此时，诊室角落里正在煎药的陶罐“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附子混着炙甘草的辛香，在这紧张得让人窒息的氛围中弥漫开来。
“让开！”突然，一个身穿阿迪达斯训练服的中年男人，像一阵狂风似的冲了进来，胸口的教练证晃得人眼花缭乱。这男人名叫王强，在体校可是出了名的急性子和暴脾气。“我们运动员不能用中药！谁知道有没有兴奋剂！”王强横眉竖眼，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声叫嚷着，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活像一条条蚯蚓。
苏怀瑾捏着艾条的手稳如泰山，神色镇定地说道：“《本草纲目》载附子‘治三阴伤寒’，现在他少阴真元……”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强粗暴地打断。
“少跟我扯那些老掉牙的古文！我们要去省人民医院！”王强双手叉腰，脸上满是不屑，鼻子里哼了一声，态度十分强硬，“省人民医院设备先进，肯定能救好！”
“从这到省医要过三个红灯。”苏怀瑾迅速点亮手机导航，心急如焚，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而他……”就在这时，监护仪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鸣叫声，那声音仿佛一把尖锐的刀，划破了诊室里紧张的空气，血压监测曲线像坐过山车一样，呈断崖式下跌。
“除颤仪！”小林吓得脸色惨白，像一张白纸，尖叫着就要去扯电极片，却被苏怀瑾一把按住。
“这是心阳暴脱，不是室颤！”苏怀瑾目光如炬，眼神中透着专业和冷静，抄起灸盒，稳稳地扣在患者关元穴上，瞬间，艾烟袅袅升起，腾起一片青雾，“参附龙牡汤加肉桂粉冲服！动作快点！”
王强见状，突然掏出手机开始录像，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我要曝光你们用禁药！去年全运会就有队伍因为中药兴奋剂被查……”
“这是国家体育总局特批的急救用药。”苏怀瑾不慌不忙，迅速甩出电子批文，眼神中透着自信，“每克附子生物碱含量不超过15μg，液相色谱检测报告在药监局官网可查。你要是不信，现在就查！”
汤药喂到患者嘴边时，患者突然全身抽搐起来，四肢不停地抖动，就像被电流击中一样。王强见状，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双眼通红，一把揪住苏怀瑾的白大褂，恶狠狠地说：“出事了你要坐牢！”就在这时，诊室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几个身穿市监局制服的人匆匆挤进诊室，看到这一幕，其中一个叫老陈的人问道：“干什么！我们在查违禁利尿剂……”
患者突然喷出一口黑血，那黑血像箭一样喷出来，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几步。可就在这时，监护仪上的心率却开始缓缓回升。苏怀瑾抹了把脸上的血沫子，长舒一口气：“痰瘀得泄，心阳得复——快把煅龙骨加进去！”
老陈目光敏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王强：“等等，你上个月是不是在滨江药店买过呋塞米？”
王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刷了一层白灰，眼神开始闪烁不定，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突然转身就要跑。没想到，被门边的快递员小李不小心绊了个趔趄，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摔了个狗啃泥。三盒印着外文的利尿剂从他背包里滚了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蓝光。
“这是……俄罗斯产的托拉塞米！”老陈掏出检测笔，扫过二维码，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跨境电商限购药品！说！给队员吃了多少？”
患者忽然发出一声虚弱的呜咽，手颤巍巍地指向王强：“他说……减重五公斤……就能保送省队……”话音刚落，运动裤口袋里掉出一个药盒，锡箔板上只剩三个空泡。
“每天三片？不要命了！”苏怀瑾愤怒地划开药物说明书App，手指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这剂量会让人电解质紊乱！上周钱塘江捞起来的那个运动员，就是因为过量服用利尿剂……”
老陈听后，立刻对着对讲机大声喊话：“二组去体校宿舍！重点查浴室排水管残留物！说不定还能找到证据！”
王强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像丢了魂一样。此时，患者的心率已经稳稳地维持在68次\/分。他忽然用粤语喃喃自语：“阿妈叫我饮凉茶……我嫌苦……”
“凉茶里夏枯草能护肝。”苏怀瑾把煎药机的温度调到85c保温，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等你好了，我教你煲四逆汤奶茶——用脱脂奶和代糖，味道肯定不错。”
市监局的人带走王强时，夕阳的余晖洒在河坊街的青石板上，把石板染成了橘红色，仿佛给这条老街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老陈折返回来，塞给苏怀瑾一个U盘：“那个空调工的资料，他非说西医查不出毛病……”
诊室门又被推开，一个身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扶着腰，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格老子滴！杭州这天闷得像蒸笼！腰杆痛得我都直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