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碾过积雪的声音沉闷而规律，像一首单调的催眠曲，在车厢里缓缓流淌。我靠在林御怀里，军大衣被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脸，鼻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雪的清冽气息。窗外的长白山飞速倒退，皑皑白雪反射着刺眼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意识像浸在温水里，昏昏沉沉的，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
“还难受吗？”林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难得的温和，像冬日里透过云层的阳光。他正用掌心裹着我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我手腕上的淤青——那是昨天被混沌藤的倒刺划伤的地方，此刻还泛着淡淡的黑紫，带着邪气残留的刺痛。
我摇摇头，把脸往他怀里埋得更深，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能听到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某种安心的鼓点。七色气旋的反噬还没完全消退，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只小锤子在里面敲，浑身提不起力气，只有被他抱着的地方，传来让人安心的温度，驱散了骨子里的寒意。
一只毛茸茸的东西突然蹭了蹭我的手背，软乎乎的，带着点暖意。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威尔正坐在旁边的座位上，我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他的腿上，而他正用毛茸茸的尾巴尖轻轻扫着我的指尖——他刚才大概是想把我的手挪开，又怕吵醒我，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连睫毛都没惊动。
“醒了？”威尔挑眉，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着光，嘴角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肖队长说前面有个废弃的哨卡，我们在那儿歇脚，让苏皖再给你看看伤口，她刚熬好了新的药膏。”
我没说话，只是把手指蜷了蜷，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裤脚，布料粗糙的纹理传来踏实的触感。威尔的身体僵了一下，肌肉瞬间绷紧，随即又放松下来，任由我抓着，继续低头擦拭他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刀刃在光线下划过冷冽的弧线。
装甲车突然减速，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声，最后稳稳停在了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外面传来队员们的说话声，夹杂着劈柴生火的脆响，还有金属容器碰撞的叮当声。林御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来，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瓷器：“到哨卡了，我抱你进去，外面风大。”
“不用……”我挣扎着想下来，脚刚碰到地板，就一阵发软，却被他按住肩膀。
“老实待着。”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却很柔和，没什么力道，“你现在走一步晃三下，想在雪地里打滚？昨天的教训还不够？”
威尔在旁边帮腔，收起匕首站起身：“让他抱吧，你这状态，走十米能摔八回，到时候还得我们抬着，更麻烦。”
我被他们说得没脾气，只能乖乖窝在林御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脖颈，能感觉到他血管里血液流动的温热。废弃的哨卡是间石头砌的小屋，墙皮斑驳，露出里面的灰石，里面堆着些破旧的木箱，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燃着一堆篝火，松木在火里噼啪作响，火星溅到地上，把每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跳动的皮影。
苏皖已经支起了简易的医疗台，就是一块铺着白布的木板架在两个木箱上，上面摆着药瓶和绷带。见我们进来，她立刻招手：“快过来，我再给你换次药，刚才熬的药膏加了驱邪草，对付混沌长老的邪气效果更好。”
林御把我放在一张铺着军大衣的木箱上，军大衣的绒毛蹭着脸颊，痒痒的。他蹲下身帮我脱掉靴子，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脚趾蜷缩着，像一颗颗冻僵的小红豆。他没说话，只是抓起我的脚，放在自己手心里反复揉搓，掌心的温度透过袜子渗进来，暖得人想叹气，连带着心里都泛起一股热流。
“啧啧，林大剑客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小胖抱着一摞压缩饼干走进来，故意拉长了声音，眼睛在我和林御之间转来转去，“峰哥，你这待遇，快赶上皇太后了，连脚都有人给暖。”
我踹了他一脚，没什么力气，脚尖碰到他的膝盖，反而像在挠痒：“再废话，把你扔出去喂雪狼，这儿的雪狼听说就喜欢啃你这种圆滚滚的。”
小胖嬉皮笑脸地躲开，把饼干分给众人，自己先拆开一包啃起来：“肖队长说，前面的路不好走，装甲车开不进去，得步行穿过一片松树林。那儿信号弱，瘴气重，可能会遇到零星的白莲教徒，是他们的散兵游勇，不过也得防着点。”
林御正帮我挽起袖子，露出缠着绷带的左臂，闻言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小胖：“松树林？是不是三年前我们追尸王时路过的那片？有很多倒木的那片？”
“对，就是那儿。”罗艺龙点头，手里拿着张地图，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地图上说那片林子以前是战场，埋了不少尸骨，所以瘴气特别重，能见度很低，白天都跟黄昏似的，得小心脚下的陷阱，白莲教以前在那儿布过‘绊马索’。”
苏皖一边解开我手臂上的绷带，一边叮嘱：“你的伤口不能碰瘴气，那玩意儿带着尸毒，碰到了会发炎溃烂。我给你弄了个防护符，用朱砂混了糯米水画的，贴身戴着，能挡一阵子。”她把一张黄色的符纸塞进我衣领里，指尖无意中碰到我的脖子，冰凉的触感让我猛地一缩。
“怎么了？”她奇怪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疑惑。
“痒……”我含糊地说，脸颊有点发烫，像被火烤过。林御正抬着头看我，嘴角噙着点笑意，眼神清亮，看得我更不自在了，赶紧把脸转向别处，假装研究墙上的裂纹。
威尔突然站起身，耳朵微微动了动，走到窗边，透过布满冰花的玻璃往外看：“外面有动静。”
我们立刻安静下来，空气瞬间凝固。林御瞬间握住了身边的长剑，剑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小胖也把爆符攥在了手里，指节泛白。窗外的风雪声里，隐约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很轻，像有人在雪地里踮着脚行走，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诡异得很。
“是‘影卫’。”肖队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检查完哨卡的四周，脸色有些凝重，眉头紧锁，“白莲教的暗探，擅长隐匿气息，能在雪地里融形，看来他们一直在跟着我们，想找机会偷袭。”
“追吗？”威尔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看到猎物的狼，爪子不自觉地弹出，显然手痒了。
肖队长摇头，走到篝火边添了根柴：“不用，他们只是探路的，后面肯定还有大部队。我们先按原计划穿过松树林，到了前面的补给点再说。在这儿跟他们纠缠，只会耽误时间，让他们的主力赶上来。”他顿了顿，看向我们，“进入松树林后，保持警惕，两人一组，别走散了。林御，你跟峰哥一组，护着他点。”
林御点头，重新帮我系好绷带，动作仔细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放心吧。”
我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心里清楚，这雪原归途，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白莲教的影卫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我们。但看着身边的林御、威尔、小胖他们，心里又安定下来——只要我们在一起，再大的风浪，总能闯过去。
苏皖帮我系好防护符，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趁雪小，赶紧穿过松树林，别等天黑了，那时候才真的麻烦。”
林御扶着我站起来，顺手拿起我的夜雨弥扇递给我：“拿着，万一遇到瘴气，用它扇开。”
我接过扇子，扇柄的温度很熟悉。走出哨卡，冷风扑面而来，却没刚才那么冷了。林御的手紧紧牵着我，威尔走在我们身侧，尾巴偶尔扫过我的裤腿，带来毛茸茸的暖意。
松树林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