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说法让赵豫都有些迟疑，他多少对民生也颇有恻隐之心。
然而王烛却不为所动：
“我说过，我只想随心而动。管你荒城百姓兴亡，还是血煞盟扩张，又与我何干？我醉心之处，并不在此尘埃争斗。”
范珏面露黯然：
“先生果真不肯留下？”
王烛挥手示意不用再讲。
范珏怔了怔。
此人果然神龙般来去无踪，不愿做谁的棋子或守护神。
见软的不行，范珏略一犹豫，又试着打感情牌：
“先生若念在我们也没什么恶意，能否至少留几日，帮忙……清除血煞盟？甭管价钱多少，我城主府都可以付。那样至少能救下不少人。”
王烛淡瞥他：
“你在雇我？”
范珏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赶紧低头：
“是……算是雇佣吧，但……”
王烛：
“我不做雇佣。”
范珏无言以对。
这时，他忽然记起那少年赵豫具凡人之躯，却拥有可怖剑技，便转向赵豫：
“赵小兄弟，你想将军报国，护佑一方吗？我听周望说，你曾是武昭国军中之人，肯定明白百姓疾苦。若能在此除暴安良，也算积大功德。”
赵豫心里一震。
他过去不就是想保家卫国吗？
可是……他侧头看王烛，见后者神色平静，却没有阻止他说话，似乎给自己拿主意的机会。
赵豫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城主大人，我现在跟随先生修行。荒城百姓之事，我个人也能理解，但这乱世，不是我替你出手就能一劳永逸……”
他想到军营时愤懑：
“我见过许多官僚腐败，见过将士牺牲无数却换不来真正的和平。若单是消灭血煞盟，你们城主府自己可有决心彻底整顿治下黑暗？若做不到，我们纵使出手灭了血煞盟，以后还会出现新的煞，又有多少如我等之人要再来收拾？这不是根本之道。”
范珏张口结舌：
“这……我……”
赵豫最后道：
“我们没义务担负此地所有恩怨。先生若愿意，也只是举手之间，但先生不想管，那说什么都没用。”
语毕，便不再多言。
范珏气息一滞。
看样子想把这些人招揽，注定落空。
可他仍不甘心：
“难道你们就如此眼睁睁看着血煞盟在荒城兴风作浪，害死无辜？”
王烛忽然笑了一下：
“这荒城是你的地盘，若本事不够，就让出城主之位，也许下一任能管得更好。你又何必在我面前纠缠？”
范珏被噎得神色尴尬。
他感觉对方看穿了。
摆出一副为民请命的姿态，终究也夹杂了自己的私心和算计。
范珏只得露出苦笑：
“罢了……若先生当真不肯出手，我也无能为力。不过，我可以问一句，如果血煞盟再次当街行凶，先生还会如之前那般随手处置吗？”
王烛无所谓：
“若他们再来惹我，当然杀。”
范珏内心一震。
只要血煞盟不碰那底线，你们压根不管？
他权衡再三，只能叹息作罢。
这一番会谈并不算愉快，短短几句话已经让范珏意识到，在绝对实力面前，他什么城主尊严都形同虚设。
哪怕他掌控一城之力，也不能强迫对方出手。
最后他只好起身，再次拱手：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打扰。不过，两位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吩咐，我能做的，必竭力相助。”
王烛点点头，淡淡站起：
“我们走。”
赵豫随即起身，两人不再看范珏，径直走出酒肆，范珏满腔苦涩，原地怔住片刻，这才唤来周望一起离开。
随后，他会回到城主府挖空心思地想别的对策。
此时的王烛和赵豫，已不再浪费时间。
继续在城里逛了逛，找机会又摆了一小会儿摊。
毕竟还有人想买东西，只是人没前几天那么多热情了，一来因为血煞盟的阴影，二来许多大宝贝已经被卖了个七七八八。
到正午时分，赵豫也觉得差不多，于是两人把能卖的都卖了，拿到的收获也完整整理。
有大笔灵石、少量高阶丹药，还有一些珍贵炼材料，可供制作法器或是留待赵豫修行。
赵豫问道：
“先生，接下来我们要立刻离开吗？”
王烛看他脸色中显出几分倦意，却仍紧绷，便道：
“先回客栈小歇片刻，等晚上出城。”
二人会意，回到客栈房间，赵豫洗漱过后在床榻上浅眠，王烛则依旧坐在窗前品茶，看那来来往往的街景。
直到傍晚，客栈里没出现什么大动静。
街上也没闹出新的混乱，各方都暂时偃旗息鼓。
暮色下，王烛唤醒赵豫，两人背好行囊，无声结账离店。
客栈掌柜极其恭敬，连声道“希望还能再见”。
几名住店旅人看见他们离开，也暗暗松了口气。
走到城门附近时，城墙上卫兵照例盘查进出，看起来似乎没被特别交代要阻拦王烛与赵豫。
连范珏也没派人把守。
这也在王烛预期之内。
两人排队走到城门时，其中一个兵士隐约认出他们便是传得沸沸扬扬的“神秘摊主”，忍不住在暗地里瞟了几眼，但终究没敢多言，就这么让他们顺利出城。
踏出荒城大门，外面就是一片苍茫黄土地带，远处隐约可见山脉与晚霞交融，宛如燃烧的彩云。
王烛看那天际半晌，没有一丝留恋，转头对赵豫说：
“走吧。”
赵豫颔首：
“先生，血煞盟以后对荒城怕是还会折腾……”
王烛轻轻笑：
“此地之乱从来如此，那范珏若能下决心整顿，也许局势能暂稳；若不行，也怨不得别人。你我是过客。”
赵豫听出几分哲理般的无奈，却也认同。
若强行插手纠纷，只怕没完没了。
先生行事向来随心，眼下去留只在一念。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小，消失在荒凉的暮色外。
敢在这时尾随的，除了血煞盟，再无他人。
果然，半梦半醒的昏暗世界里，自荒城另一侧也腾出几队骑影。
为首之人正是那金丝面具男子，他在城外设下隐秘据点，原本打算若对方还在城里停留，就渐渐倾巢围剿。
谁知那二人居然要离开了，他便决定来个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