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密室。
空气像是被抽干了,沉闷得让人胸口发堵。
沈安坐在主位,脸色比墙壁还白,但他开口时,声音却异常平稳。
“我就是那个‘终极锚点’。”
一句话,没有铺垫,没有修饰,像一颗被丢进深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要把潭底都炸开的巨浪。
林薇正摆弄着面前的光幕,闻言手指一僵,抬起头,数据流在她眼中飞速闪过,像是在进行某种超高速的逻辑运算。
“所以……技术上讲,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威胁,不是来自天上,而是坐在我们对面?”她的话带着一种技术宅特有的冷静,却又尖锐得像手术刀,“需要给你物理断网吗?”
灵汐一直安静地坐在沈安旁边,听到这话,只是轻轻握住了沈安冰冷的手。她的掌心一如既往地温暖,像一小簇不灭的炉火。
周显靠在椅背上,粗糙的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盯着沈安,看了很久,久到林薇都忍不住想清清嗓子。
“我不管你是什么锚点还是船锚,”周显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我只知道,是你把金石城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这就够了。”
他猛地站起身,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
“这件事,从现在起,列为最高机密!天知地知,我们四个知!谁敢泄露半个字,军法处置!”
这位铁血统帅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这突如其来的残酷现实,在他这里,迅速被消化、分析,并转化成了最实际的行动指令。
“既然敌人把最终的‘登陆点’选在了我们这儿,那我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周显的嘴角咧开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总好过在别的地方开花,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至少现在,我们知道敌人的王牌在哪了。”
他指了指沈安,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王牌,在我们自己手里。”
风暴就这样在最核心的几人心中刮过,然后被强行压下。
但金石城的气氛,却不可逆转地变了。
城主府的走廊里,脚步声都变得急促而沉重。往日里还能听见的闲聊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压在每个人头顶的沉默。一队队铁羽军士兵开出城门,前往各个战略要地布防。巨大的运输车满载着物资,在城内彻夜轰鸣。
周显的征召令以前所未有的严厉措辞,发往了东域所有宣誓效忠的幸存者势力。这一次,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要么带着你最精锐的战士来金石城报道,要么就等着被混沌的浪潮和联盟的怒火一并吞没。
整个东域,像一架生锈已久的战争机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被强行重新启动。
灵汐几乎是住进了“烛火”网络的核心机房。
无数的情报和祈愿化作绿色的光点,在她周围汇聚成河。她不眠不休,从海量的古籍记载、秘闻传说和各地传来的只言片语中,疯狂搜寻着任何与“终极锚点”、“吾主”、“秩序之光”相关的字眼。她知道,常规的战斗已经无法解决问题,他们需要的,是一把能够撬动法则的钥匙。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林薇的“蛛网”指挥中心灯火通明。
“找到了。”她敲下最后一行代码,一张巨大的三维地图在主屏幕上展开。在地图的最北端,一片代表着极度严寒和能量紊乱的红色区域里,一个庞大的建筑群轮廓被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极北之地的古战场……博士的秘密基地。根据能量波动和物资输送频率分析,他在进行某种超大规模的实验,比上一次的‘子嗣’降临仪式还要庞大。”林薇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到密室,“他在为‘吾主’的下一次,或者说……最终的降临,铺设红地毯。”
外界风起云涌,沈安却把自己关在了静室里。
他现在就像一个抱着核弹还不知道引爆密码的人,这种感觉糟透了。
他尝试着去感应体内那些代表“秩序”的古老符文,想把它们彻底点亮。然而,这些符文就像一个个无底洞,无论他调动多少能量去灌注,都如同泥牛入海,只泛起一点微不足道的光晕,旋即熄灭。
“不够……远远不够。”
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东西需要的不仅仅是能量,更是一种……对“秩序”本身概念的理解。这玩意儿比高考数学题还难搞,高考数学题至少有解,这个连题目都看不懂。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房门被敲响了。
是程万里长老。
这位来自天风灵府的老人,脸上刻满了风霜与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递过来一个用特殊兽皮包裹的卷轴。
“这是我们天风灵府祖地被攻破前,拼死抢救出来的东西。”程万里声音有些颤抖,“是老祖宗留下的一份符文拓本,据说关乎世界的终极奥秘,但千百年来,无人能解。”
沈安疑惑地接过,缓缓展开。
兽皮上,是用某种金色墨水描绘的复杂纹路,玄奥而古老。在他看到这些符文的瞬间,他丹田内的黑金星核猛地一震!
那些烙印在他生命本源中的秩序符文,竟与兽皮上的拓本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它们虽然不尽相同,但那股核心的“韵味”,那种代表着绝对法则、绝对秩序的本质,如出一辙!
一瞬间,无数零碎的感悟涌上心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手握刻刀的巨人,正在一块名为“混沌”的顽石上,一笔一划地雕刻着宇宙最初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正确的“解题思路”。
夜,深了。
金石城灯火通明,像一座黑夜怒海中的孤岛,顽强地亮着。空气中弥漫着钢铁、火药和汗水的味道,紧张,却也充满了某种孤注一掷的活力。
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决战,已经不远了。而沈安,这个被他们奉为“救世主”的年轻人,是风暴的中心,也是唯一的希望。
这希望,沉重得像一座山。
沈安站在城主府的最高处,俯瞰着这座因他而沸腾,也因他而随时可能毁灭的城市。
周显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递过来一壶烈酒。
“压力大?”
沈安接过酒壶,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还行。”他抹了把嘴,“以前是等着怪物上门,我们是被动的猎物。现在知道了,我就是那个最大的‘宝藏’,它们的目标是我。”
他转过头,看着周显,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光亮。
“也好,省得我们到处找了。”
“既然我才是最终的‘猎物’,那从现在起,就由我这个‘猎物’,来制定狩猎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