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山药传奇·春生卷》
第二回 雨水润物·
一、雨丝织就龙须软
雨水节气的晨雾像团未搅匀的米浆，裹着清甜的草木香漫过怀川大地。山遇提着青瓷水罐站在沁河渡口，看对岸的迎春花开得正盛，鹅黄色的花串垂在水面，被细雨淋得发亮，像是谁把碎金箔撒在了绿丝绦上。河面上漂着些刚解冻的浮冰，棱角已被雨水磨得温润，随波逐流时碰撞出细碎的叮咚声，宛如天地在轻叩玉盘。
“龙抬头，水润头。”土地公公的叮嘱在耳边响起。山遇记得老人说过，每逢雨水节气，沁河底的老龙便会舒展身躯，龙首探出水面时，口中呼出的灵气会化作“龙须水”，此水浇灌灵根，可保三季无虞。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水面，忽然感觉掌心的“七星紫”灵纹发烫，低头望去，只见水下有青鳞一闪，惊起圈圈涟漪。
涟漪扩散间，河面突然升起薄雾。山遇站起身，只见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座古桥，桥栏上雕刻的瑞兽已被岁月磨去棱角，唯有桥心石上的龙纹依然清晰，龙目处嵌着两枚夜明珠，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她下意识迈出一步，水罐中的水珠突然跳出，在空中凝成一串晶莹的珠帘，指引着她往桥中央走去。
二、紫茎缠出前朝梦
桥心石旁长着株奇异的植物，茎干呈半透明的紫水晶状，顶端开着三朵五瓣白花，花瓣上流转着淡淡的星芒。山遇认出这是传说中的“忘川藤”，每三百年才开一次花，花瓣上的星芒能映照出观看者的前世记忆。她刚要凑近，紫茎突然自动缠上她的手腕，清凉的触感中带着些微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记忆的封印。
画面来得猝不及防。青砖灰瓦的药铺前，一位身着青衫的少年正弯腰晾晒山药，竹匾里的山药段泛着羊脂光泽，少年指尖不小心被竹刺划破，血珠滴在山药上，竟化作点点紫光渗入肌理。街角突然传来马蹄声，几个官差打扮的人冲进药铺，为首者腰间挂着的玉佩上，刻着与“七星紫”星斑相同的北斗纹样。
“怀山堂的人听着，上缴‘七星紫’种，饶你们不死！”官差的钢刀劈断晾晒架，山药段滚落满地，少年护着装有种子的木盒后退，后背撞上药柜，扬起一片药粉。山遇想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被钢刀刺穿，木盒坠入火盆，火星溅到少年眼角，烙下一道紫色伤痕……
“啪嗒”。水珠坠落声惊醒了幻象。山遇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手腕上的紫茎不知何时缩回，桥心石上的龙纹却渗出丝丝血迹，与她腕间的灵纹连成一线。远处传来雄鸡打鸣，薄雾骤然消散，古桥、忘川藤皆化作泡影，唯有手中的水罐里多了枚指甲盖大小的鳞片，泛着青玉般的光泽。
三、金鲤衔图破春澜
卯时三刻，雨势渐大。山遇蹲在河埠头，用柳枝搅动水面，寻找传说中的龙须水。突然，一条尺许长的金鲤跃出水面，鳞片在雨中闪着金光，鱼嘴里竟衔着卷泛黄的绢帛。她下意识伸手去接，金鲤却突然潜入水中，绢帛像片落叶般飘到她掌心。
展开绢帛的瞬间，河面突然沸腾。无数尾金鲤浮出水面，头尾相连组成北斗形状，绢帛上的墨字竟活了过来，化作万千光点飞入水中。山遇看清了绢帛上的字迹——《百谷灵植图》，落款处盖着枚残缺的印章，隐约可见“怀山”二字。
“此图乃神农氏尝百草时所绘，其中记载着天下灵植的生长密码。”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山遇转头，见土地公公撑着油纸伞站在岸边，伞面上的水墨画竟随着雨水晕染，渐渐显露出一幅沁河龙跃图，“三百年前，怀山堂的传人曾用此图培育出‘七星紫’，后来……”
老人的话音被一声闷雷打断。河心突然涌起巨大的漩涡，浪花中隐约可见青色龙角，龙首抬起时，河面掀起丈高的水墙，墙中竟映出昨日山火时的黑气画面。金鲤群突然躁动，纷纷朝着漩涡方向游去，为首的金鲤再次跃出水面，这次山遇看清了它额间的红点——正是前世少年眼角的伤痕。
四、雾里青衫现旧痕
漩涡平息时，岸边多了个身着青衫的少年。他赤足站在湿滑的鹅卵石上，衣角还滴着河水，发间缠着几根水草，左眼角那道紫色伤痕尤为醒目。山遇手中的水罐“当啷”落地，滚出的水珠在少年脚边聚成小小的水镜，镜中倒映出与前世相同的场景——药铺起火，少年坠地，手中紧攥着半块玉佩。
“你……”山遇刚开口，少年突然踉跄着扶住旁边的柳树，咳出的血珠落在树根处，竟开出朵极小的紫花。金鲤群围着他的脚踝打转，其中一条突然跃到他掌心，化作枚金色鳞片，与山遇水罐中的青玉鳞片遥相呼应。
“在下怀瑾。”少年抬头，目光落在山遇腕间的灵纹上，眼中闪过惊讶，“姑娘可是……山遇？”
这个名字像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山遇想起前世药铺后院的山药架，那时她常化作藤蔓缠绕在木架上，听少年一边晒药一边念叨“山遇春生，药遇良人”。每当月光洒在药匾上，少年便会对着山药说话，说他的祖上曾与山药精灵结契，守护怀川灵植千年。
“怀瑾哥哥……”这个称呼脱口而出，带着三百年前的温度。少年眼中泛起泪光，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正是前世坠入火盆的那枚。山遇颤抖着从发间取下山药藤须编成的发绳，绳结里藏着另半块玉佩，两块玉佩拼合时，竟发出清越的凤鸣，震得河面上的雨珠都停在了半空。
五、灵图启秘惊龙鳞
就在玉佩相合的刹那，《百谷灵植图》突然腾空而起，绢帛上的光点纷纷注入“七星紫”的根系。远在三里外的田垄里，那株幼苗正在疯狂生长，紫色茎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爬上竹架，七片嫩叶舒展开来，每片叶面上都浮现出不同的灵植图谱，有茯苓、党参、还有早已失传的“九叶灵芝”。
沁河中的老龙突然发出长吟，龙身破水而出，青色鳞片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像是被岁月啃噬的痕迹。山遇这才看清，龙角处缠着半截断裂的玉简，玉简上的铭文与《百谷灵植图》的笔迹如出一辙。怀瑾见状惊呼：“这是神农玉简！难道老龙……”
“三百年前，怀山堂为护灵图与玉简，遭奸人所害。”土地公公的声音里带着沧桑，“老龙为护灵根，自愿以身为锁，将玉简碎块藏于四海灵植之中。如今‘七星紫’现世，玉简共鸣，怕是那沉睡的邪祟，也要醒了……”
他话音未落，太行山脉方向再次腾起黑气，这次黑气中隐约可见狰狞的面孔，正是前世带队烧药铺的官差！怀瑾腕间突然浮现出与山遇相同的灵纹，手中的金鳞化作长剑，剑尖挑起一片黑气，竟发出铁器灼烧的滋滋声。
“小心！”山遇伸手去拉他，却见怀瑾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既有重逢的喜悦，又有即将离别的痛楚。他突然将玉佩塞进山遇手中，后退几步跃入河中，金鲤群立刻围拢过来，托着他往漩涡深处沉去，声音从水下传来：“守护灵根……等我回来。”
六、雨歇初晴埋新绪
雨水节气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山遇抱着水罐站在田边，看着“七星紫”藤蔓上挂着的雨珠，每颗珠子里都倒映着怀瑾的脸。土地公公默默将《百谷灵植图》埋入根系，老槐树的枝叶突然落下，在图上盖了层嫩黄的槐花，像是给古老的秘密蒙上一层温柔的面纱。
“他是怀山堂的传人，也是玉简碎片的守护者。”土地公公指着藤蔓上新生的卷须，那里不知何时缠上了半片龙鳞，“三百年前，他为护你魂飞魄散，如今借金鲤之身转世，却依然逃不过宿命。”
山遇轻轻抚摸着玉佩，感受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心跳。远处的沁河恢复了平静，唯有河面上偶尔闪过的金鳞，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梦境。她取出雨师给的灵露，滴在老龙留下的鳞片上，鳞片突然化作清泉，顺着垄沟流入每株山药的根系，所过之处，嫩芽上都多了道淡青色的脉络。
酉时，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山遇看到“七星紫”的顶端开出了第一朵花，五瓣白花中央，竟躺着颗晶莹的露珠，露珠里清晰地映着太行山脉的轮廓，在山脉深处，有个散发着黑气的洞口，正缓缓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