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章之要去见未来老丈人,心里格外重视。
这天,他和樊海燕一同前往台里。
出发前,他们先到锦海市,一头扎进百货大楼精心挑选礼品。
冯章之选了两瓶好酒,又挑了一条价格虽贵但无需烟票就能购买的烟,这样拿得出手;还买了二斤糖和二斤炉果,四样礼品准备妥当。
之后,冯章之又给樊海燕买了一件布拉吉,樊海燕则帮冯章之挑选皮鞋,可惜因为没有鞋票,店员不卖,最终没能买成。
两人早出晚归,抵达台里樊海燕家中时已经晚上八点。
弟弟妹妹吃完饭早就睡了,只有樊海燕的父母还在等着他们。
二老热好饭菜,冯章之陪着老丈人喝了点酒,酒足饭饱后又聊了一会儿天,这才休息。
冯章之第二天清晨起得很早,他夜里没睡好,倒不是因为好几个人挤在一条大炕上不适应,而是躺下后总觉得被褥潮乎乎的。
毕竟是第一次来,他不好意思说,只能硬挺着。
或许是白天太过劳累,过了许久,他终于睡着了。
三线的山沟里虽说有好几条水沟,但和大海比起来,水量少得可怜。
也正因如此,沟里气候干燥,时间久了,冯章之适应了三线的干燥气候,反倒不太适应海边的潮湿环境。
睡着后他也不太舒服,中间醒了好几次。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窗外泛起白光,便小心翼翼地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
眼前的村落不大,只有一条一字街,街边排列着几排土平房。
整个村落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土房院子里厕所的粪味弥漫在街巷中。
冯章之赶忙快步向东走去。
出了村子,空气中厕所的臭味淡了许多,可一股家属区分发鱼时的腥臭味又扑面而来,他心想,大海肯定不远了。
于是,他沿着小路向东跑去。
突然,太阳冲出了地平线,初升的太阳如同蛋黄一般,照耀着东方,柔和的阳光照亮了世间万物,冯章之迎着阳光奋力奔跑。
“哗啦、哗啦、哗啦”,海涛拍岸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冯章之加快脚步,跑到砂土坎下,只见大海的浪花吐着白沫,不断地向岸边的细砂涌去,一上一下翻滚的海水把不远处的小船冲击得颠簸不已,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他脱下鞋袜,卷起裤脚,小心翼翼地走向沙滩。
一个大浪打来,他的脚与海水来了一次清凉的接触。
海浪退下时,他追逐着海浪,快速捧起一把海水;
浪又涌来时,他赶忙快速跑向海岸,可浪实在太大,他的裤子还是被打湿了。
冯章之站在沙滩上,望着眼前的大海,奔腾咆哮的海水卷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向着岸边汹涌涌来。
成群的海鸥追逐着浪花,跳起的浪花向空中的海鸥吐着白沫,够不到海鸥的浪花便转头用力冲击着岸边的细沙,可怜的细沙一会儿被卷入海里,一会儿又被冲回岸边 。
冯章之望着大海,心中感慨,觉得大海就像巨人一般,主宰着这里的一切。
浪花如同随从,听从大海的指令,或进或退;海沙则如草芥,显得微不足道,唯有勇敢的海鸥敢于在潮头翱翔。
不远处的码头,几艘渔船随着海浪起伏,岸上的几间瓦房格外显眼。
红红的太阳继续攀升,阳光洒在海面上,泛起五彩光芒。
远处的码头传来喧闹声,冯章之看了看表,又摸了摸裤子,转身往回走。
此时,樊海燕的母亲正在做饭。
樊母是一名教师,解放前家境贫寒,没读过书。
解放后,她参加识字班学习,进步飞速,识字班的领导推荐她成为识字班老师。
一年后,她前往某师范进修,毕业后回去教书,不久便与樊书记结婚。
婚后,即便生儿育女,她也不忘读书学习。
前几年一家人下放时,家具可以舍弃,但书籍一定要带上。
1972年,樊书记调动工作来到台里公社,一家人从下放点搬到这里,樊母也重新回到了课堂。
看到冯章之回来,樊母让他洗脸准备吃饭。
冯章之洗完脸,看到桌上放着一本高等数学,十分惊讶地问:“这是谁看的?”
樊母回答:“我刚借来的,正在学习呢,好多内容都弄不懂。”
樊海燕过来洗脸,听到母亲的话,骄傲地说:“你的老师来了,我们冯大才子什么都会。”
樊海燕母亲听后十分欣喜。
樊海燕的父母上班去了,弟弟妹妹上学去了,樊海燕打算带冯章之去海边。
冯章之说:“我早上就去过了,看过大海了,还被大海‘欺负’了,你看裤子都湿了,现在腿被海水浸得还痒痒的。”
“哈哈哈,你还有这经历,快脱裤子,我给你洗一洗。还有,你用井水冲一冲腿,被盐水浸着可不行。”
“我脱了穿什么?”“就咱俩,怕什么?”
两人相视而笑,心领神会。
傍晚,樊母拿着高等数学,一会儿询问导数的问题,一会儿又问二阶微分。
樊海燕连和冯章之单独坐一会儿的机会都没有。
樊海燕的父亲早出晚归,和冯章之没说上几句话。
樊书记是八路干部,老家在山东,当年从山东渡江过来,是他带领部队接管了这个县城。
他比樊海燕的母亲大十多岁,但身体硬朗,每天都会晨跑十多里地。
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下午冯章之与樊海燕再次来到海边。
眼前的大海已经退到砂坎下近百米处,没了那天早晨的喧嚣,显得格外深沉静谧。
蓝蓝的海水波光粼粼,温柔地抚摸着岸边的细沙,海鸥依旧贴着水面飞翔。
冯章之看着此时的大海,心想自己之前的比喻或许有误。
的确,大海也有两面性,就像树上的果实,有阴面也有阳面,只从局部去了解,很难知晓其全貌。
樊海燕告诉他,这半个月下午都是落潮。
四天后,他们回到锦东。
第二天早上,冯章之来到团结街,参加郝建国与杜静的婚礼。
婚礼在团结街十三楼201房间举行,这个房间是他们提前申请的新房。
屋里摆放着一张双人大铁床,一组“高低高”立柜,低的那组柜上放着收音机,墙角有一台缝纫机,墙上挂着毛主席画像和一支挂钟。
挂钟分为两层,上层是圆盘指针,指针的转动预示着婚礼即将开始;下层有一个钟摆左右摆动,挂钟玻璃门上有一个把手,上面挂着一只小小的布老虎。
这布老虎是杜静妈妈做的,妈妈希望他们在虎年幸福美满。
房间中央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四个盘子,分别装着糖、花生、瓜子和烟。
来参加婚礼的人都带着礼品,有的拿着暖瓶,有的拿着脸盆,还有的是一个单位或一个小组送的床单、椅子等。
葛根柱也来了,他送了两盆花和三十元钱,段永学也来了,送了很多东西,其中有干鱼干虾,当然,杜静妈妈娘家的亲戚也都来了。
8点58分,袁国岭宣布:“吉时已到,婚礼正式开始……”
周一,管丽与高文革的妈妈一起来到医院,乔明勋听了她们描述的情况后进行检查。
检查完后,乔明勋说:“你俩预产期差不多,说不定会在同一天生产。”
她俩听了很高兴,觉得这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