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凄厉的嘶吼像被生生撕裂的兽鸣，撞在紧闭的木门上，震得窗棂簌簌发抖。
四合院里静得只剩风声，罗有谅孤零零地站在廊下，指尖攥得发白，连骨节都泛出青冷的颜色。
月色如洗，一轮圆月悬在青砖灰瓦的上空，清辉洒在他紧绷的侧脸上，映出满目的焦灼与惶恐。
屋内的嘶吼突然拔高，混着皮肉撕裂的闷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罗有谅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手刚触到冰凉的门板，又猛地顿住。
他不敢推，怕看见那让他心疼到窒息的画面。
胡好月不是凡人，她是修行的赤狐，可这份妖力从未让她恃强凌弱，只化作了看向他时眼底的柔润。
可此刻，那柔润早已被痛苦吞噬。
他仿佛能透过门板，看见她赤红色的毛发刺破衣衫疯长，原本灵动的眼眸被凶狠取代，尖锐的利爪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留下深深的划痕。
她在与体内失控的灵气对抗，每一次嘶吼都耗尽了力气，却只能任由那股力量将她拖向野兽的深渊。
罗有谅喉咙发紧，沙哑地呢喃：“好月，再等等，就等等……”
他毁了妖管局，那些曾觊觎胡好月妖力的人没了庇护，可他终究拦不住天道轮回的反噬。
长白山时遭人暗算来，妖气逆行，留给她的时间早已进入倒计时。
他遍寻天下，才托人请到了空空大师，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陡然在院门口响起，清越而肃穆，驱散了几分浓重的妖气。
罗有谅猛地回头，只见月光下立着一道灰袍身影，僧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削瘦的下颌和一双澄澈如古潭的眼睛。
正是空空大师。
“空空大师！”
罗有谅踉跄着扑过去，往日里的沉稳全然不见，声音暗沉得像蒙了层砂纸，“我不要别的，只求你保下她，让她不再受这份苦！”
他抓住大师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颤抖，“香火钱我加十倍，不，百倍！只要你能救她，我罗有谅愿付出任何代价！”
院内的嘶吼突然低了下去，变成压抑的呜咽。
罗有谅的心猛地一揪，眼眶瞬间泛红。
他知道，胡好月还在撑着。
空空大师抬手拂开他的手，目光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眉头微蹙：“罗施主，此地妖气已入膏肓，稍有不慎便会反噬旁人。您是富贵命格，沾染妖气恐有祸端，还请避让。”
“避让？”
罗有谅惨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决绝，“她是我的爱人，是我拼了命也要护住的人，我怎么可能避让？”
他转身看向房门，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勇，“大师，我知道她是妖，可妖亦有情。她从未害过人，为何要受这般折磨？”
屋内的呜咽声再次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罗有谅眼眶一热，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好月，我在这儿，我陪着你。大师会救你的，我们以后还能像以前一样，在院子里看月亮，好不好？”
空空大师望着他执着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扇不断传出异动的房门，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他缓缓抬手，念珠在指尖转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施主情深义重，只是妖性难驯，天道难违。老衲只能尽力一试，至于结果……”
“我信你！”
罗有谅立刻打断他，声音沙哑却坚定，“只要能让她脱离痛苦，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认！”
月光下，他的身影挺拔而孤绝，屋内的嘶吼与他的誓言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四合院里回荡。
风卷着花香飘过，却驱不散那浓重的妖气，也驱不散罗有谅心中的惶恐与孤注一掷的决心。
他一定要护住胡好月，哪怕付出一切。
“吱呀！”
腐朽的木门被一股蛮力推开，冷风裹挟着浓重的妖气扑面而来，吹得罗有谅有些睁不开眼。
空空大师向前探出的手骤然僵在半空，灰袍袖口无风自动，眼底满是惊色。
月光下，胡好月缓步走出，早已没了半分人形。
赤红色的鬃毛根根倒竖，如燃烧的火焰裹着矫健的兽躯，锋利的獠牙外露，涎水顺着嘴角滴落，砸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漆黑的瞳孔缩成针尖，凶光毕露，却又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挣扎。
“隧道……呵呵……隧道……”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却清晰地吐出人言，“隧道开了……”
罗有谅浑身一震，目光死死黏在她身后。
那原本蓬松的狐尾只剩一尾，光秃秃地耷拉着，尾尖还在微微抽搐。
他心口像是被重锤砸中，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想要上前，双脚却像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突然，天上的乌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吹散，九颗星辰连成一线，光芒刺破夜空，洒下圣洁的清辉。
空空大师眼神一凛，掌心凝聚起金色佛光，沉声喝道：“妖物现形，还不束手就擒！”说着便要探手拿下她。
可就在佛光即将触碰到胡好月的瞬间，她的兽躯突然开始风化。
赤红色的毛发先化作飞絮，紧接着皮肉、骨骼，都在月光与星辉的交织下，一点点碎裂成银白色的粉末。
“好月！”
罗有谅终于冲破了桎梏，嘶吼着扑上前，指尖却只捞到一片虚无。
那些粉末被夜风卷起，在他眼前飘散，带着她最后一丝气息，飞向九珠连星的方向。
恐惧与绝望瞬间吞噬了他，罗有谅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青砖，指腹被磨得鲜血淋漓。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音里满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与不甘，震得庭院里的落叶簌簌发抖。
“不……不……好月！你回来！我不能没有你，回来，回来。”
空空大师收回佛光，望着那飘散的粉末，长叹一声。
罗有谅趴在地上，泪水混合着血水浸湿了地面，嘶吼声渐渐弱下去，变成压抑的呜咽，每一声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带着无尽的绝望。
九珠连星的光芒依旧璀璨，可他的世界，早已随着那阵风，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