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城内就传来了南靖将士大获全胜的消息,举城欢庆。
雀生拿了北梁军队的粮草,运了回来,呼延隼战死,北梁投降。
沈琛跟在雀生身后走进城内,看着都已经回到城内的士兵,面露喜色,冲进去寻找郑井,却迟迟找不到他的身影,嘴角的笑容渐渐消散,抓住一个和他同兵营的人问道:“郑井呢?”
那人愣了一下,指了指伤兵所在的地方,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沈琛推开了。
沈泠看着沈琛离开的身影,面色平静的跟了上去。
郑井的左手臂被砍断了,此时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地上,一旁的医师正在给他包扎。
沈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沈泠。
沈泠看着那个断臂的士兵,轻声问道:“你认识?”
沈琛沉默了良久,轻嗯了一声。
“听苏将军说,此人杀敌勇猛,呼延隼的头颅是他砍下的。”
沈泠垂下眼眸,一代枭雄到头来却死在了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中,呼延隼若是知道自己的结局,还会不会发起这一次的西下讨靖。
“不过他现在断了左手,封侯拜相是不可能的了,但也能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吃喝不愁。”
沈琛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转身朝沈泠怒吼道:“那才不是他想要的!”
沈泠一愣,眼眸微眯的看向沈琛。
沈琛想起郑井晚上因为想家哭红了的眼睛,沉声道:“他想要的才不是什么封侯拜相,荣华富贵。”
“他只是想活着回去而已。”
话说完了,沈琛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谁,一脸无措看向沈泠。
沈泠垂眸看了他许久,转过身去,“你知道就好。”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只是想活着回去而已。”
沈琛看着离开的人,怔愣了一瞬,握在身侧的手重新握紧。
第二天下午北梁就派人过来商谈议和,沈泠出面和他商谈,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北梁使臣就一个个面色铁青的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苏靖远见状看向眉眼柔和的从营帐里走出来的沈泠,“你和他们说什么了?”
沈泠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开口道:“自然是一些让他们不舒服的东西。”
不出一日,南靖上下都知道了边境战胜的消息,靖帝大喜。
与此同时,还有人说军营里的那位少年权臣向北梁使臣提出了一些过分的要求,不仅要叛贼萧暮山,还要北梁割地赔款,向南靖称臣纳贡,如若不然,定马踏北梁都城。
“你当真是这么讲的?”沈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淡定的坐在面前喝茶的沈泠。
沈泠放下茶盏,点了点头:“差不多。”
沈琛一听,往前凑了几分,“人家不答应你你还真要马踏北梁都城啊?”
沈泠扫了眼沈琛一脸震惊的样子,轻声道:“蠢不蠢,虚张声势不懂?”
沈琛轻切了一声,沉默了一瞬又问道:“你怎么想出那个办法的,还有天要下雨你都知道?”
“因为我聪明。”
沈琛:“……”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沈泠停顿了一瞬说道,“混淆视听,浊水摸鱼,兵者,诡道也。”
沈琛有点听不懂,一脸懵的看着沈泠。
沈泠见状轻叹了一声,“听伯母的话,多读点书吧。”
“你什么意思,沈民则!”
沈泠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有回答。
沈琛一脸气愤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弱弱的说道:“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早一点用这招?”
沈泠扫了他一眼,“早不了,这一招也不是放在什么时候都能用的,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沈琛不解。
“北梁军队在城外驻扎后,我就日日观测天象,最后推算出下雨的时机,此乃天时;山关狭窄,光线本来就不足,天黑下雨之后只会让人在心理上产生恐惧,而山上,因为有不少猎户会上去打猎,自然有路可走,此乃地利。”
“呼延隼自傲,再加上碎叶城久攻不下,曹志成投敌告诉他南靖士兵不过是强弩之末,之后看见那十万怯弱的士兵,自然会应战不逃,此乃人和。”
沈泠笑道:“这里面只要有一步出错了,今天我们两个就不可能还坐在这里。”
话是这么说,可眼前这人眼里没有半分惧色,就好像生死不过是寻常事。
沈琛喉咙吞咽了一下,后背发凉,“你怎么知道山上有路可走?”
沈泠眉眼柔和,“雀统领去看过。”
“好你个沈民则,”沈琛站起身看向面前的人,难怪听见曹志成投敌的消息,中军大帐里的那些人都只有震惊,全然没有恐慌,“你从刚开始就在策划这些。”
沈泠眼眸弯了弯,笑道:“自是要有万全的准备。”
不出五日,北梁使臣就答应了沈泠的要求,将萧暮山五花大绑的送了过来,还带着割地赔款,称臣纳贡的国书。
苏靖远将北梁国书用盒子装好,沈泠则是慢慢的走到萧暮山身边,看着坐在地上被麻绳绑着的萧暮山,轻声道:“萧丞相,好久不见。”
萧暮山自从叛逃之后就没有再听见有人叫过他丞相,如今这个称呼从沈泠的口中说出来,早已变了味道。
他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屈辱,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少年,良久移开视线:“沈民则,你赢了。”
沈泠闻言,沉默了一瞬,抬头看着已然放晴的天空,“没有,我也没有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