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沈泠跟着林许一直到城门口送行,杨棣依依不舍的看着沈泠,沈泠眼里闪过无奈,走过去轻轻抱了他一下。
“保重,京都见。”
杨棣点了点头,又看向站在一旁穿着一身浅绿色常服的林许。
林许愣了一下,和他对视了两秒,不确定的开口道:“保重。”
杨棣哗的一下就哭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将林许一把抱住,哇哇乱叫:“林知府我一定会想你的啊啊啊啊……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像你这样的人……你真的太……”
“你个傻子!”贾诩一脸气愤的将压在林许身上的一大块提了起来,“闭嘴,不要跟崩丧一样,傻*!”
林许揉了揉发痛的肩膀,感激的看了贾诩一眼,然后略带无奈的看向杨棣,“那就祝杨大人此去,鹏程万里。”
余简案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
沈泠唇角带着一抹浅笑,弯腰行礼。
杨棣跨上马背,几步一回头的看向沈泠。
沈泠笑着挥了挥手,直到车队消失在视线内,两人才转身走进城门。
“明日我就带几个人和你一起去看看地形。”
沈泠点点头,看向林许,“林知府,我这算是免费给你打工吗?”
林许愣了一下,笑道:“沈大人还是个爱财的?”
沈泠故作烦恼的皱了皱眉,“沈某平生没有什么特殊爱好,可能唯有这钱财放不开。”
林许轻笑了几声,打趣道:“那没办法了,你这得去问陛下。”
沈泠摇了摇头,看着四周新建的楼房,眼里满是笑意。
关于对河水的梳理很快就实施了下来,刚开始只有七个侍卫加上林许和沈泠九个人,消息传出去之后永城内的许多百姓都加入了进来,开沟掘渠,修筑堤坝。
或许是前些时候把该下的雨都下完了,最近几日的气温越来越高,太阳照在人身上时间久了,已经会有灼烧感。
“沈大人,林大人,来喝点酸梅汤歇息一下吧。”几个提着木桶的妇人站在岸边喊道。
沈泠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点了点头,走上去接过其中一个妇人递过来的碗,随意的坐在阴凉处,和他一起坐在那里的还有之前在山上打猎的那一个猎贾。
猎贾看见沈泠坐在了他的身边,嘴角咧开笑容。
沈泠看了他一眼,在脑海里想了想他的名字,不确定的叫道:“赵瑞虎?”
“是俺是俺。”赵瑞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沈泠点了点头,问道:“你家的生意最近怎么样?”
赵瑞虎挥了挥手,“还没开张 ,俺和俺家媳妇想着,先等这新的堤坝修好了,再去管其他的,这叫什么,先大家再小家嘛。”
沈泠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见赵瑞虎揉了揉有点毛躁的头发,脸色微红的说道:“其实俺也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俺媳妇懂得比俺多,俺就听她的。”
沈泠眨了眨眼,脑海里有点模糊的想起那位妇人的脸,了然的点点头。
赵瑞虎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一个劲的和沈泠夸他媳妇,沈泠安静的在旁边听着,时不时笑着附和几句。
林许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低头喝下碗里剩下的酸梅汤。
“沈大人是俺们永城的福星呢。”赵瑞虎不知道怎么又聊到沈泠身上去了。
沈泠一愣,笑道:“谁说的?”
赵瑞虎一脸认真,“全城的百姓都这么说,说沈大人一来什么都开始好起来了,沈大人和林大人都是永城的活菩萨,有你们两在,没有什么事是弄不好的。”
“俺媳妇就说,只要跟着你们走,准没错。”
沈泠一怔,眸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笑容憨厚的人,“我可不是什么活菩萨。”
“反正就是很好。”赵瑞虎摸了摸后脑勺,语气坚定。
沈泠眼里闪过无奈,刚想说什么,就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
“赵瑞虎你是不是在偷懒!??”
沈泠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坐着的赵瑞虎就已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俺没有,媳妇。”
张秋香牵着一个小孩子走过来,先是气势汹汹的看了赵瑞虎一眼,然后视线放在了沈泠身上,眼神一愣。
沈泠被她盯得手上做了好几个假动作,最后像赵瑞虎一样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惹得不远处站着的林许笑出了声。
沈泠尴尬的笑了一声,之前在山上宅子的厨房里倒是不觉得张秋香这么有气势,现如今倒是领会到了。
张秋香看着沈泠瞬间变了脸色,笑道:“沈大人在休息啊,是要休息一下,在天气热得很。”
沈泠笑着点点头,重新坐到地上,看着赵瑞虎和张秋香说话,旁边站着的小男孩笑着看着沈泠,慢悠悠的走过去牵起沈泠的手指。
沈泠低下头看向他,唇角牵起一抹浅笑,伸出手指搓了搓他脸上白嫩柔软的肉。
赵瑞虎重新坐了下来,伸手抱过孩子,揉了揉他的头说道:“兴儿想不想爹爹?”
兴儿眨了眨眼,笑着说:“有娘亲陪着,兴儿不想爹爹。”
赵瑞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朝着兴儿的脸伸出手揉搓了两下,下一秒就被旁边的张秋香呵斥道:“你别一会又把他弄哭了。”
“不会不会。”
沈泠笑着看着抱着孩子的赵瑞虎,起身走向林许,“新的堤坝修得差不多了吧。”
林许点点头,“排水的渠道也基本上确定了方向,但要挖通它至少要半年的时间。”
“我可不会在这里待半年,”沈泠看了看天上刺眼的阳光,“我待会回去把一些重要的事情都跟你讲一遍,最多再过一个月,我就得回京了。”
“这么急着回去,怎么,京中有心上人?”林许现在时不时就喜欢打趣沈泠,看着沈泠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只觉得新奇。
“几个月没见我的那些学生了,还确实挺挂念的,”沈泠伸出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况且,我还要回京都赚钱买宅子。”
林许这一个月经常听沈泠提起他的宅子,现在都已经习以为常了,“那确实得早点回去。”
六月的太阳悬挂在天空之上,炙烤着大地,整个世界都被它照得亮晃晃的。
国子监外面的樟树上知了一直叫个不停,穿着白色学士服的少年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数着桃树枝上站着的鸟儿。
“苏砚!”
话音刚落,树枝上的鸟都被惊得飞了起来,苏砚茫然的回头,看向站在讲台上的夫子,迟疑了一下,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
老夫子轻哼了一声,说道:“你来说说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苏砚一脸茫然,坐在他旁边的张煦轻咳了一声,小声的提醒,“德不孤,必有邻……”
苏砚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一下。
“德不孤……”
“张煦!”
张煦肩膀抖了一下,坐直身子,看向站在讲台上的夫子。
“你站起来说,你要说什么?”
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张煦耳垂一热,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德不孤,必有邻。”
夫子轻哼了一声,看向同样站着的苏砚,“听清楚了吗?”
苏砚点点头,说道:“学生以为,此句的德,指的是一个人的道德品行。”
“德不孤,必有邻。一人若有好生之德,哪怕所求之道再艰险,也一定会有人追随其后。”
夫子挑了挑眉,故意问道:“比如呢?”
苏砚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沈泠的身影。
“不知道吗?”
苏砚摇了摇头,轻声道:“昔者周公瑾慕孙伯符之名,不远万里赴寿春拜访,少年有志,一见如故,推诚相待结为好友。”
“后世称其为‘江东双璧’,哪怕孙伯符身死以后,周公瑾依旧没有背弃他,尽心尽力辅佐其弟,东征西伐。”
“学生以为,其二人,称得上是德不孤,必有邻。”
老夫子扫了他一眼,点点头让两人坐下去。
张煦看着苏砚,默默伸出大拇指。
苏砚笑着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沈大人,你的信。”
沈泠接过侍卫手中递过来的信封,一眼便看出了这是沈家常用的纸张,将信收进口袋里对侍卫点了点头。
等那个侍卫走远之后,沈泠才重新将信封拿出来,取出里面的信纸,打开扫了几眼,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转身朝林许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