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寂闻言走上前去手指放在沈泠手腕脉搏上,随即说道:“沈公子五年前中了软筋散,内力无法施展,可他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强行运转内力,导致经脉寸断,后来又摔下山崖,淤血堵塞,如今吐出来了,是件好事。”
“是说他身体没问题了?”暮云丘眼里闪过一丝喜色问道。
夏寂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是身体有大问题了。”
话音刚落,暮云丘的匕首就已经横在了夏寂脖颈上。
夏寂见状轻哼了一声,看向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少年,“我说的好事,是他过往之事皆记起来了。”
“但同样的,他这次又强行动用了内力,这些年好药好丹养着的经脉,更差了。”
“福祸相倚,”夏寂伸手推开脖子上横着的匕首,转身朝门外走去,“有所得必有所失。”
暮云丘垂眸看着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的人,握着匕首的手指渐渐缩紧。
夏寂刚走出房门就看见了趴在窗口偷听的夏于时,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放轻脚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于时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躺在床上的沈泠,眼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猛的被人拍了拍肩膀,身子一抖,眼神迷茫的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夏寂,“爹。”
夏寂轻哼了一声,看着面色心虚的夏于时,“你在这干什么?”
夏于时闻言眼神扫了两下,双手背过身去,走到栏杆前看了看天色,笑道:“我……闲逛。”
夏寂也不想拆穿他,“我让你背的你都背完了?”
夏于时背瞬间直了不少,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身侧,身体僵硬,“背……背完了。”
说罢,眼神闪躲的看向别处。
夏寂见状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猛的弯腰咳了两声,手指颤抖,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声。
夏于时见状急忙扶住他的手,眼里满是担忧,“爹?”
夏寂挥了挥手,慢慢直起身子,顺了口气:“没事,老毛病了。”
夏于时眼里的担忧并没有散去,夏寂虽说他这个咳嗽是老毛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愈发严重。
“你年纪大了就更要好好养着自己的身体,这么咳下去也不是办法。”
夏寂眉眼带笑的看着面色别扭的夏于时,又将话题转移到他身上,“我倒是想好好养,如果你好好背医书,好好跟着你燕师兄识药行针,我身体能好到围着长春派跑三圈。”
“得了吧,”夏于时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那些东西我一看就头痛,学不了,学不了。”
“长春派有燕桧师兄顶着,我以后给他打下手。”
他一脸狡黠的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背对着夏寂挥了挥手,“我去姐院里看看,先走了。”
夏寂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良久轻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被暮云丘扶着走出来的沈泠,面色一顿。
“夏掌门,好久不见。”
夏寂看着面前唇色苍白的少年,稍显浑浊的眼眸涌起一丝无奈,“沈小友,多年不见。”
暮云丘知道他们有事要说,把沈泠扶到房间的木椅上,识趣的关上房门出去站着去了。
沈泠看着面前平静摆弄茶具的人,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开口道:“上次见夏掌门还是九年前。”
夏寂轻笑了一声,看着杯中温热的茶水,“时间过得真快啊。”
沈泠闻言沉默了一瞬,“夏掌门为什么要这样做?”
夏寂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为什么要从齐州赶到扬州救我,为什么救了我却又装作不认识我?”
沈泠看着面前面色柔和的人,语气执着,仿佛今日夏寂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不会轻易放弃。
夏寂心里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房间的书架前取出一封信,递给沈泠,“逐凌宗出事后,我收到了这封信,还有那块明月楼的玉牌。”
“逐凌宗一事扑朔迷离,此事一出,江湖上与逐凌有来往的人都选择沉默,老夫与金长老乃年少好友,他求我救人,不危及长春派,我定是要去的。”
“从齐州到扬州整整三天,又在山崖下找了一天,才找到经脉寸断,命若悬丝的你。”
夏寂想起自己五年前见到沈泠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纵使见过了许多生死之事,那一幕还是久久不能忘怀,若是换作平常人或许已经将命留在那山崖下了。
可面前这人就像是吊着一口气不肯死一般,硬生生撑了过来。
“金长老给我的信中说了让我救你,也说了让我想办法封住你的记忆,说你若不问前尘,便不提。”
沈泠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手指微颤。
“可谁知你坠崖时头部磕到了山石,加上经脉问题,淤血堵塞,我还什么都没做,你便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夏寂眼里满是感慨,“然后我又以为我不强行给你弄出那块淤血,你便一辈子都不会想起这些事情,谁知道命运就是这般喜欢捉弄人。”
“听外面那人说,你遇见周之仪了?”
沈泠压下心头的苦涩,将手中的信放在木桌上,轻“嗯”了一声。
夏寂垂眸看着木桌上的信纸,“周之仪啊,话说,当年周之仪与你逐凌比武后便消沉了许久,后来逐凌出事,他再次出山,辗转几次寻到了岁晩剑,随后便带着岁晩剑游历江湖,如今江湖之上,数他剑术第一。”
沈泠闻言面色平静,并不在意这件事,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沈公子日后打算怎么办?”
他握着门框的手一顿,下一秒将门拉开,语气冷淡,“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暮云丘听见动响转过身去,看向走出来的沈泠,神色复杂。
沈泠也同样看着他,半晌,轻声道:“谢谢。”
暮云丘别扭的移开视线,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面前的人继续说道:“日后若有机会,沈泠定会还今日之恩。”
“你什么意思?”
暮云丘眉头微皱,看着面前面色平淡的人。
沈泠长睫一颤,垂眸看着地面,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倒像是在叙述事实一般,“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暮云丘沉默了一瞬,伸出手指勾起沈泠肩膀上落下的发丝,轻声道:“你是我的……”
“我不是任何一个人的,”沈泠掀起眼皮淡淡的看向暮云丘,“你这样死缠烂打,是还没长大吗?”
说罢就转身离开,暮云丘看着手中慢慢滑落的发丝,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沈泠走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暮云丘并没有跟上来,心里松了口气。
夏于时刚从夏于筱那回到自己院里就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等着他的沈泠,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抬起头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轻咳了一声走了过去,“你……”
“簪子不能卖给夏公子了,抱歉。”沈泠将手中没打开过的钱袋递给夏于时说道。
夏于时一愣,还没回过神,钱袋就已经落到自己手中了,他急忙转头看向已经走出有一段距离的沈泠,大声问道:“喂,你不待在长春派养伤要去哪?”
那人没有回答,半步不停的往前走,渐渐消失在夏于时的视线内,他低头看向手中还带着余温的钱袋,眸色复杂。
长清郡郊外,沈泠伸手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轻声问道:“老伯,还有多久进城?”
坐在前方赶车的人回头往沈泠的方向看了一眼,“再走半天。”
沈泠闻言放下车帘,看着手中握着的纸条,纸条下方印着明月楼专用的图案,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头靠着车壁,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