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台下的众人皆看向谢无惑,等着他的解释。
周之仪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脸色阴沉的人,良久都不见他继续说下去。
沈泠一瞬不瞬的看着谢无惑的眼睛,步步紧逼:“谢帮主为何不说?”
谢无惑眼中的杀意骤起:“你与吴掌门有什么怨,我如何得知?”
“谢帮主当然知道,”沈泠笑道,“既然谢帮主不想说,那沈某来帮你说。”
“五年前逐凌一事,谋害逐凌满门三百余人,谢帮主,你良心何安?”
沈泠这句话一说完,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看着说出这句话的红衣少年,尘封了几年的事情,在此刻被掀起了一个角。
谢无惑闻言轻笑了一声,“沈少侠莫不是寻仇寻疯了,五年前谢某在江湖上不过是个不出名的小喽啰,你现在将逐凌宗灭门惨案扣在我头上?”
四周的人闻言点了点头,五年前莫说逐凌宗是何等大的门派,就算是个小门派,也不是谢无惑说能灭就灭的。
“五年前谢帮主可不是什么小人物,”沈泠转身看向站在人群里的忠义帮,“六年前岷南秋家惨案,血教会成立,后被逐凌宗摆平,血教会的教主是谢帮主的父亲吧。”
话音刚落,人群中的江回燕神色一怔,随后听人群中间的少年继续说道:“当年血教会虽说被铲除,但难免有漏网之鱼,而如今的忠义帮,就是血教会的漏网之鱼。”
“放屁!”站在一旁的陆樘厉声呵斥道。
谢无惑闻言刚要说什么,就见沈泠一步一步朝陆樘走去,“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你下巴处的疤痕是怎么回事,换了张脸就以为别人认不出来了,换了张脸就以为能从匪贼变英雄了吗?”
陆樘闻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的想遮住下巴处的疤痕,下一瞬高阳台上就传来了谢无惑的怒呵声:“够了!”
“什么够了?”沈泠转身看向站在高台上的谢无惑,“谢帮主敢做不敢当吗?”
周之仪看着台下双眸微红的少年,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我可能比谢帮主坦荡一点,”沈泠唇角带起一抹冷笑,“吴松是我杀的,我不仅要杀他,我还要杀你,所有与我有怨有仇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话落,手中的岁晩剑朝谢无惑掷去,站在谢无惑身边的周之仪眉头一皱,足尖轻点后退了一段距离。
谢无惑仰头躲过飞过来的剑,直起身就见沈泠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手中的折扇一挡,刚想说什么,肩膀处传来一阵疼痛,低头看去,只见本来应该在他身后的岁晩剑,转了个弯刺了回来,穿过了自己的肩膀。
台下的人看见这一幕皆是一惊,刚想上前去,就见谢无惑推开身前的沈泠,后退了几步,运转内力将插在肩膀内的剑震了出去,本来应该血流不止的伤口下一瞬却慢慢愈合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泠面色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是在预料之中,当年元琼从岷南回来与他讲了血教会神功的事情后,他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于是去翻阅了无数古籍,最后终于在一本书中找到了一丝关于以血练功的方法。
取阴血食之,加之以功法,可获永生。
“这是……什么邪功?”台下的其他人一脸惊恐的看着伤口完全愈合了的谢无惑,还不等他们细想,站在人群最外围的兰山派和忠义帮就已经将手中的武器拔了出来。
到了这一步,众人还有什么不懂的,提起武器就想杀出一条路来。
站在兰山派中间的参北道见状轻声道:“我劝各位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自己中了毒都不知道吗?”
中毒?
被围在广场内的人下意识的想动用内力,下一瞬却纷纷跪倒在地上。
暮云丘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众人,想起这几日沈泠倒掉的饭菜,眸色微沉。
谢无惑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被刺破了的衣服,一脸笑意的看向沈泠:“这可是上好的云丝锦,沈少侠,既然活下来了又何必来找死呢?”
沈泠看着面前卸下了伪装的人,手上的内力涌动,躺在地上的岁晩剑再次朝谢无惑刺去。
谢无惑手中的折扇横挡在剑前,看着握着剑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面上的笑意不减:“逐凌宗一事早已过去许久,沈少侠又何必抓着不放?”
沈泠没有说话,手中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招一式剑意凌冽。
谢无惑被逼得后退了几步,看着面前明显不想放过他的少年,沉声道:“沈泠,我自认为逐凌宗一事不过是一怨还一怨,逐凌杀了我父亲,还不许我报仇了吗?”
“这世间恩怨算不清,”沈泠一剑刺入谢无惑的肩膀,“我也不想算。”
谢无惑看着越插越深的剑,手中的折扇打开,一排刀刃出现在折扇之上,朝沈泠挥去。
沈泠后退一步,手中的剑在谢无惑肩膀内转了一圈,惹得眼前这人疼出了声,下一瞬被重重的踢飞了出去。
谢无惑支起身体轻咳了两声,眼前的灰尘还未散去,沈泠的剑就已经闪着寒光刺了过来,侧身一躲,退到了一旁,“你以为你现在一个人就能活着走出断岳宗吗?”
沈泠闻言看向扶着肩膀站在一旁的人,“谁说我是一个人的?”
话落,台下两把短刀朝围在一旁的兰山派弟子射去,一击毙命。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参北道一惊,一双狭小暗沉的眸子看着什么事都没有的暮云丘,手中的九节鞭挥了过去,半路却被一把大刀砍成了两段。
江回燕挥了挥手中的大刀,看着手里握着那半节鞭子的参北道,冷哼了一声:“从哪捡来的破鞭子?”
参北道闻言面色一沉,将手中的鞭子扔在地上,对身边的人挥了挥手。
下一秒,围在周围的兰山派弟子和忠义帮的人纷纷朝两人冲了过去。
暮云丘和江回燕能打,不代表广场内其他中毒的人能打,夏于时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人眉头一皱,想拿起兵器,手脚却没有任何力气,只能看着那把刀离自己越来越近,下一瞬,一股热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夏于时一愣,看着倒在自己身前的人,望向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边的周之仪。
周之仪弯腰点了夏于时的几个穴,随后又将一粒药丸塞到夏于时的嘴里,“他说,拜托你了。”
夏于时一愣,看着提着剑去帮暮云丘的周之仪,手中的内力渐渐凝聚起来,眼眸一喜,起身走向倒在一旁的夏于筱。
周之仪一加入,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断岳宗弟子也纷纷拔出了自己的剑。
或许是因为长春派在医术这一方面格外厉害,参北道给长春派下的毒要比其他人更狠一点,也更加用心。
可偏偏夏于时内力至纯至阳,没过多久就将长春派其他几人体内的毒素逼了出来,其他中毒的人也纷纷得到了医治。
形势慢慢倒向暮云丘这边,不出一个时辰,广场上所有的兰山派弟子和忠义帮的人都清理了个干净。
周之仪看着躺在地上没有声息的参北道,伸出手指轻轻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神色淡漠。
暮云丘解决完这边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高阳台上的沈泠,却发现原本还在高阳台上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断岳宗后院屋顶上,谢无惑一掌打在沈泠的胸口,看着面前后退了几步的人,脸上的伤口渐渐愈合,“沈泠,你这又是何必呢?”
沈泠掀起眼皮看向面前衣服破烂,身上却没有伤口的人,唯手中沾了血的岁晩剑证明着眼前这人之前经历过什么。
这人的功法和秋时阴的不同,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神功”吗?
还不等沈泠细想,一把扇子飞了过来,沈泠仰身躲过,下一秒,眼前出现了谢无惑的身影,谢无惑看着沈泠,脸上尽是愉悦之色,一脚踩在了沈泠来不及直起的身上。
“轰”的一声,屋顶开了一个窟窿,一阵灰尘扬起。
谢无惑垂眸看着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扬,“这个样子看你倒是顺眼多了。”
沈泠伸手握住谢无惑的脚,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你练成这个样子,没少喝血吧,真惨。”
谢无惑眼眸一眯,脚下的力道更重,“你在可怜那些女的吗,只是可惜了,那些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她们爱我啊,用不着你来可怜。”
沈泠闻言面色一冷,一双眼眸死死的看着面前毫无波澜说出这句话的人,袖中的银针射了出去。
谢无惑一怔,翻身躲开,下一瞬沈泠就握着剑刺了过来,躲闪不及,肩膀上的发丝被斩了下来,随后剑意一转,直直冲着他的脖颈挥了过去。
谢无惑眼里闪过一丝惧意,手中的扇子急忙挡住沈泠挥过来的剑,谁知眼前这人瞬间换了一只手持剑,剑意偏离了几分,从扇骨边滑过,刺穿了他的鼻骨。
“我是在可怜你啊。”
一股疼痛涌了上来,谢无惑大叫了一声,不管不顾的打开沈泠,伸手捂住血流不止的鼻子,后退了几步。
沈泠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剑继续朝谢无惑挥去,而谢无惑却一直在躲闪,沈泠看着他愈合得非常缓慢的鼻骨,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听说你是天才?”
“曾经也有人这么叫我,不过,我比你强多了。”
话音刚落,谢无惑拿着折扇的右手被砍了下来。
惨叫声响彻整个房间,谢无惑看着躺在地上的手臂,一双眼睛满是恶毒的看向沈泠,一脚将旁边的布袋踢向沈泠。
沈泠眼眸一冷,一挥剑将那布袋斩开,下一瞬“砰”一声响,布袋内装着的东西瞬间炸开,火星落在四周的布条上,瞬间燃起了火苗。
沈泠低头看向地上滚落的炮竹筒,抬头望向想离开的谢无惑,足尖轻点,一剑挥在了谢无惑脖颈上,谢无惑睁大眼睛看着一脸平静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那一瞬间脖颈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头涌起的惧意,意识消散的前一秒,他听见眼前这人轻声说道:“师父说,欺负女人的男人是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的。”
沈泠垂眸看着倒在地上头颅滚落的人,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体内的内力在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间横冲直撞,眼前慢慢变得模糊,随着一声烟花的响声,跪在了地上。
这间房内存放着的烟花本来是准备给吴松寿辰庆生的,他没用上,却在此刻燃了起来。
房间里的火越燃越大,烟雾弥漫,沈泠却像是如释重负般的弯下了脊背,嘴角的鲜血滴落在地板上,他慢慢抬头看向天上绽放着的绚烂烟火,恍然之间回到了那年花灯节。
真美啊……
他这样想着,也许是房间内弥漫的烟雾熏红了眼眸,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滴在滚烫的地板上,瞬间被蒸干。
“沈泠……”
沈泠一愣,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火烧得格外大,烟雾弥漫,几乎挡住了他的视线,窗口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显现出来。
“沈泠……”
沈泠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裂开了,耳边的声音却还不肯散去,眼眸闭上的前一秒,他看见有人朝他跑了过来。
或许是师兄他们来接他了吧。
他这样想着,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无力的手指慢慢抬起,下一瞬,整个人向前倒下。
“沈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