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轩语气平静,吐字清晰。
看得出来,他说出这番话并非是因为一时气愤。
只是如此狂妄的说法让格兰维尔顿时陷入到暴怒中。
虽然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人类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但矮人都是倔驴,有着又臭又硬的脾气。
尤其是像他这样的老铁匠,性格更是跟铁毡上的铸锭那般刚强。
“人类小子,你太得意忘形了!”
“我可是得到氏族长老亲自传授技艺的铸匠!”
格兰维尔·熔火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沾上污秽的胡须在身前甩动着。
陈轩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用玩味的语气说道。
“那么打个赌可好?”
“我拿出材料来,若是你有本事将其锻造成装备,那就算我输。”
“反之就是你输了。”
听到眼前的年轻人提出要打赌,格兰维尔眼前顿时一亮。
矮人和地精差不多,都嗜好赌博与酗酒。
只是前者的自控力要稍微高上那么一丢丢。
“如果你赢了,那么我以及熔火工坊都任由你驱策!”
“但你若是输了,我要你学着狗叫,挂上工坊的宣传牌绕着整个卡斯邦爬上三圈。”
陈轩笑而不语。
再次强调似的追问道。
“确定?”
“熔火氏族的矮人从不违背答应的条件!”
格兰维尔从床上跳了下来,踩碎了好几个装酒的陶罐。
陈轩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再言语。
只是抬手在身前的空地上一挥。
霎时,神光照耀屋内。
璀璨的光芒让格兰维尔甚至都睁不开眼。
【(神·高等)祖代红龙逆鳞】!
【(神·高等)祖代红龙之血】!
【(神·高等)祖代红龙之角】!
……
这三种来自祖代红龙伊格纳沃恩身上的神级高等素材再次亮相。
为了确保它们释放出的气息不外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陈轩还主动布设出魔力屏障进行隔绝。
神辉之中,格兰维尔眼神呆滞。
完全陷入到惊诧当中。
其中陈轩手头还不乏一些【特殊】和【未知】的奇异素材。
他笃定那些奇品材料也不是格兰维尔能把握的。
铁匠这个技艺职业按照游戏的划分。
分别是学徒、见习、初级、中级、高级、大师级、半神级、神级。
中级就可以做到锻四阶修复五阶的水准。
老巴林就在这个水平线上。
而高级则是锻五修六。
到了大师级则能根据水平,锻造出耀光级低、中、高三个阶位的装备。
往后的半神级和神级也算是如此。
所以,别说格兰维尔距离大师级仍差一线。
就算他直接突破到了大师级,面对神级·高等位阶也只能干瞪眼。
这可是真正的神材,而且来历匪浅。
论资历,伊格纳沃恩是不折不扣的红龙之神。
顺着谱系下来,大概是九面龙神和五色龙母之下的第三等高级层次上的龙神。
要知道巨龙的谱系无比庞大,就如一座金字塔。
相应的龙神谱系也是如此。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解读,伊格纳沃恩都是妥妥的上位龙神。
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格兰维尔摇了摇头。
“我…我暂时我还没有这个能力。”
陈轩呵呵一笑,挥手将三件神级材料收回。
在它们暂时没法派上用场之前,用来吓唬一下这个摆烂的老矮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赌约?”
“是我输了…”
“熔火工坊愿意听从你的差遣。”
出乎陈轩的意料,格兰维尔倒不是个玩不起的家伙。
他很坦然的承认了赌约的有效性。
甚至还起身庄重地对陈轩微微躬身行了个代表履约的礼。
这让陈轩有些刮目相看。
毕竟在生活中,敢打赌的人有不少,玩得起,愿意履约的却寥寥无几。
能玩得起,足以说明他的某部分品质是可信的。
比如信守承诺。
或许矮人确实头铁,但并不妨碍他们同时具备了守信的品格特点。
“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至少不会让你白干活。”
“现在让我们前往库房吧,至少换个宽敞些的地方。”
陈轩微笑道。
……
白天的卡斯邦热闹无比。
很难想象,在这个没有高楼大厦的城市中,竟能容纳如此多的人口。
若非有魔法的力量促使星落大陆的农业蓬勃发展。
光是养活这么多的人口都是个大问题。
现在最起码这些原住民们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受到各方面因素的影响,邦城内的贫富差距极大。
至少在外城区,朝暮看到的大多是神色匆匆的贫民。
许多个头才到她腰间的小孩背着箩筐,捡拾道路上的粪便。
主要是牛马骡等等畜力留下的粪便。
这些粪便会被送到城外,佃农们会将其买下堆放起来发酵沤肥。
用粪肥来提升土地肥力要比雇佣自然法师汇聚自然灵光更为划算。
此外,卡斯邦内唯一的一家炼金工坊也收购粪便。
那些绿皮小机灵鬼们用粪便来制硝。
通过添加各种粉末,使其变成广为人知的魔能火药。
这是一种性能优于黑火药,但又不如现代火药(黄火药)的产物。
由此衍生出了大量的魔能火药武器。
最典型的例子有矮人中的火枪手军团。
严格来说,炼金工程学就相当于蓝星中化学+物理+机械工程的综合型技术,虽然地精的工程师最有名。
但人类、矮人乃至兽人都有部分聪慧者凭借出色的头脑和学习能力投身到这门技艺之中。
漫步在街道中,朝暮觉得很稀奇。
新手村待久了,初次进城完全是不同的游戏体验。
异世就相当于是第二人生。
玩家们跟穿越者也没啥区别。
甚至比一般的穿越者享有更多的特权。
比如半数据化的面板,又比如各种任务和强化手段。
就连最基本的杀怪直接爆金币都是原住民不敢想的事情。
此刻,她的手中攥着一枚雕刻着猎空鹰隼的古铜徽记。
根据提示,只要持有徽记,接近在据点周边百米范围内,鹰隼上的眼睛就会亮起。
距离越近,它就越亮。
卡斯邦的面积要比远观时看到的更大。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鹰隼雕饰的眼睛还没有亮起。
这百米的范围对比城区而言,属实是有些小了。
朝暮叹了一口气,总感觉自己似乎变得有些急躁了。
要知道原本的她其实并不缺乏耐心。
为了调查清楚父亲的死因,她宁肯在新手村多等待了一个月。
而现在,或许是因为陈轩的实力提升太快,让她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紧迫感。
这种迫切想要变强的感觉总会让人心中藏起一把火。
“要不还是打听一下?”
猎空之隼听起来就像是个神秘组织。
先入为主的给人一种不要声张的感觉。
不过在转悠了一会儿之后,朝暮改变了想法。
因为卡斯邦里乱七八糟的原住民组织实在是太多了。
包括各种小型以上佣兵组织的据点、冒险者公会、法师协会等等。
甚至于她还在城郊的一条主要街道路口处看到了所谓“农夫互助会”。
如果硬要参照现代蓝星的社会学。
那么卡斯邦显然还不足触发更先进制度的萌芽。
这里充其量只发展到了小作坊经济。
而最大的变量则是魔法和超凡力量的存在。
摈除了这些杂念,朝暮轻轻晃了晃脑袋。
随即看向路边,那里坐着一个个等待着雇主上门的佣兵。
雇佣他们的通常是各路游商。
当然,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价钱他们也乐意为散人主顾服务。
本质上来说,佣兵提供的都是暴力服务。
实际上星落大陆的低端佣兵跟苦力差不多。
考虑了片刻,朝暮的双指一搓,取出了几枚秘银币。
迈步走向路边。
“我要打听一件事。”
“谁先说,这些秘银币就归谁。”
如果说魔铜币属于“毛票”,那么秘银币就相当于百元大钞。
“您请说吧!”
“我在卡斯邦生活了好几年,我来告诉您!”
“让我来!”
几个佣兵争先恐后的举起手来。
路过的卫戍军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城内的交易受到邦城保护,相对没什么变数。
朝暮见此情景,直接开门见山。
“你们猎空之隼的据点在哪儿吗?”
此话一出,那些佣兵脸色纷纷有所变化。
其中一个看上去稍微年长些的家伙环顾左右。
而后咬了咬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旁边的酒馆吧。
说完戴上兜帽,行色匆匆的向酒馆内走去。
原地那几个佣兵忍不住议论起来。
“猎空之隼,那不是三个星落月前被市政厅通缉的组织吗?”
“听说那个组织里全都是龌龊的斥候,就是他们绑走了男爵最爱的小女儿潘妮。”
“那些家伙在城内的据点都被搬空了,如今谁也不知道他们流窜到了哪里,只有卫戍军还不死心,隔三差五的派人出城…”
“芬克连这种钱都敢赚…不怕被卫戍军找麻烦吗?”
这个时候,另一个佣兵轻笑了声。
“我看芬克大概是打算忽悠那个女人。”
“真要是知道猎空之隼的踪迹,直接汇报给卫戍军换取赏金多好。”
这番解释让众人面露恍然。
像他们这种低端佣兵向来没什么节操。
坑蒙拐骗更是样样精通。
当然,能不能忽悠成功全看个人嘴炮的功力。
几个佣兵摇了摇头,给那个冤种小肥羊默哀几秒钟。
……
酒馆内光线昏暗。
清晨时分,这里的墙角随处可见宿醉者。
还有眼神狡黠的小扒手在四处游走。
身形壮硕的酒保正抹布擦拭着牛角杯。
名为芬克的佣兵来到吧台前点了两杯麦酒。
旋即端着酒杯来到靠近无人角落的桌位。
朝暮觑着眼,双手环抱在胸前。
“先喝口麦酒润润喉。”
芬克端起酒杯畅饮了一大口,喉间发出畅快的吞吸声。
而朝暮却没有动桌上的酒水。
等到芬克擦了擦嘴巴,他的眼神蓦然变得锐利。
“这位小姐,你找猎空之隼有什么事情吗?”
如此奇怪的开场白让朝暮感到奇怪。
她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你看起来和那些佣兵不太一样。”
“没猜错的话,猎空之隼在城里似乎捅出了什么篓子?”
从那些家伙的表情和反应,朝暮不难看出一些端倪。
懒得玩什么勾心斗角的文字游戏。
身为玩家,朝暮大可不必遵守那些原住民才需要遵守的规则。
自家男人成了她的底气。
所谓钓鱼先放饵。
只要能最高效的达成目的,放出一些诱饵也无所谓。
因此,她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反手拍出了信物。
看到那枚信物之后,眼前的中年佣兵神情再次变化。
旋即不动声色的用手掌压在徽记上,把东西推了回去。
“收起来。”
他露出手腕,上面有猎空之隼的纹身一闪而逝。
这纹身是魔法烙印上去的,可以随时匿去。
当前的情况很有一种“胶己人,无内鬼”的既视感。
猎空之隼是个盛产游侠、斥候的组织。
易容潜行只能算是基本功。
会有成员以佣兵的伪装身份玩一手灯下黑倒也不难理解。
收起徽记,朝暮小声补充道。
“猎空之隼什么情况?”
中年佣兵没有吱声。
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才用耳语般的声音回答道。
“我不能离队太久。”
“你去黑莓旅馆,跟店主说要睡马厩,若他回答马厩不住猎隼,你就亮出徽记。”
朝暮微微一愣。
好家伙,还真玩出了接头的感觉。
不过她的面前跳出了一个名为【暗线】的支线任务。
全当眼前是游戏剧情了。
“好的,我明白了。”
她点点头,拍出一把秘银币,旋即果断的起身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中年佣兵气质陡然一变。
“有趣,新人吗?”
“那枚徽记看上去可有些年头了。”
“卡斯邦这趟浑水确实需要一些外力来拨弄拨弄了。”
“莫顿男爵在玩火,迟早会化为焚毁的灰烬。”
“只是苦了潘妮小姐,谁也没想到他才是卡斯家族看得最清楚的人。”
他在心中琢磨着,随手端起那杯朝暮没动的麦酒喝了起来。
当他走出酒馆时,就又恢复成了落魄佣兵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