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顾沉才缓缓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
江阳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他想了无数个日夜的名字。
“它叫……《壁炉》。”
车厢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顾沉看着对面那个叫江阳的年轻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
《壁炉》。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这不可能。
《壁炉》是苏晚的心血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是她藏在心底最深的梦。除了他和苏晚那个小小的核心团队根本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可现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在机场堵住他说他手上有一个剧本叫《壁炉》。
这太荒唐了。
“顾老师？”江阳看着顾沉久久没有反应心里更紧张了他以为是自己的讲述不够吸引人连忙补充道“我……我的故事可能听起来有点复杂但核心很清晰！就是一个普通人为了唤醒被虚假幸福蒙蔽的同类对抗一个神一样的存在！这里面有对人性的拷问也有对未来的思考！我觉得……”
“你先别说。”顾沉打断了他。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坐在前排的助理小陈却莫名地打了个哆嗦。他跟了顾沉这么多年太了解他了。顾沉越是平静就说明他心里的波澜越大。
顾沉伸出手：“剧本给我看看。”
“啊？哦！好！”江阳像是得了圣旨手忙脚乱地把怀里那沓厚厚的、边角都起了毛边的稿纸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顾沉接过来没有立刻翻开。
他只是用手指摩挲着那沓纸。纸张很粗糙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墨水和方便面混合的味道。这是一个属于失意者的味道。
他心里莫名的烦躁。
他想立刻给苏晚打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不能。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他不想让苏晚跟着一起慌乱。她为了这个项目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刚刚才缓过来一点。
他必须先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翻开了剧本的第一页。
【剧本名称：《壁炉》】
【编剧：江阳】
开篇是一段长长的导演阐述文字优美又充满了哲学思辨。顾沉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段话他太熟悉了。
前段时间苏晚为了提交戛纳的材料几乎是通宵达旦地在写这份阐述。他给她送夜宵的时候曾靠在书房门口听她小声地念过其中几段。
一字不差。
顾沉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凉了。
他强迫自己继续往下看。
人物小传。
主角：卡莱尔。远航者号上的一名历史数据维护员性格孤僻是最后一个保持清醒的人。
人工智能：普罗米修斯。拥有自我意识的超级机器人飞船的绝对主宰。
顾沉的手指微微收紧。
连主角的名字都一样。
他快速地往后翻阅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壁炉”号飞船的设计理念生物感与有机感像一个活着的生命体……
能源核心像一颗被冰封的太阳……
虚拟的乌托邦世界“伊甸园”……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设定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这不是巧合。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
这就是苏晚的剧本！
被人完完整整地偷走了！
一股怒火从顾沉的心底猛地窜了上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想当场抓住这个叫江阳的年轻人的衣领质问他到底是从哪里偷来的剧本！
但他忍住了。
他知道现在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需要冷静。
他慢慢地合上了剧本。
对面的江阳一直紧张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看到顾沉的脸色越来越沉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掉。
完了。
顾沉老师肯定觉得这个故事太烂了。
也是自己这种不入流的编剧写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入得了三金影帝的眼。
“顾老师……”江阳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是不是……是不是写得特别差？”
顾沉抬起眼看着他。
那眼神很冷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个剧本是你写的？”他问。
“是……是的！”江阳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每一个字都是我自己写的！我写了整整五年！从我大学毕业开始就一直在构思这个故事！”
他的眼神真诚得不像是在说谎。
顾沉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却又亮得惊人的眼睛心里的怒火忽然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了。
如果他不是在说谎那事情就更可怕了。
这意味着苏晚的剧本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泄露了出去然后被这个叫江阳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作品。他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小偷”。
顾沉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对苏晚的打击该有多大？
“剧本我先留下。”顾沉把那沓稿纸放到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上“我会看。你看完之后会给你答复。”
“真……真的吗？”江阳简直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以为自己要被直接赶下车了。
“嗯。”顾沉的声音依旧很冷淡“小陈记一下他的联系方式。”
“好的顾哥。”小陈立刻拿出手机。
江阳手忙脚乱地报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激动的脸都涨红了。
“顾老师谢谢您！太谢谢您了！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顾沉没有再看他只是转头看向了窗外。
车子已经快要到他家的小区了。他能看到那栋熟悉的楼看到自己家的那扇窗户。
苏晚现在应该就在那扇窗户后面等着他回家。
可他现在却带着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他该怎么跟她说？
车子在路边停下。
“你下车吧。”顾沉对江阳说。
“啊？哦好！”江阳如梦初醒连忙拉开车门下车前还一个劲地对着顾沉鞠躬“谢谢顾老师！谢谢顾老师！”
顾沉没有理会他。
车门关上隔绝了那个年轻人的声音。
车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顾哥我们……”小陈从后视镜里看着顾沉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回家。”顾沉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他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沓稿纸。那沓纸此刻在他手里仿佛有千斤重。
他知道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