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两兄弟将马车里的箱子搬进屋里放好，转身交代林二娘与云丽儿。
“这箱中的药物极其珍贵，不得让旁人知晓。”
楚大勇从树根上拔下来一块大拇指宽的树皮，认真思索一番后递给林二娘：“老大夫说了，这是大补的药材，用这个来煲汤养身子极佳。”
做饭前，楚家人已经商量了一套“养身计划”，专门给病弱的楚天启和楚老爷子准备的。
“自从大哥走后，我便许久未同周哥他们进后山了，家里的肉都是从集市上买的，既然你们回来了，明日我便找周哥去，镇上买的哪有自己打猎来的新鲜。”
楚二勇指着菜板上的猪肉挑剔道：“瞧瞧这肉，这么一块便要我几十文钱。”
“成，咱们先做饭，其余的事等饭后再商讨。”
走了两个月的三人，在饭桌上闷着头就是一顿猛吃，楚大勇嚼菜的空余抱怨道：“你们不晓得，在外面天天吃干粮，即便在客栈落脚，后厨做的饭菜也是一言难尽。”
福宝也顾着脸蛋应和着：“就是就是，还是家里的饭最香。”
云丽儿低垂着眼亲昵地看着福宝，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那就多吃点，几个哥哥都长个了，就你还没动静。”
说到这，云丽儿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楚天启的身上，对方端着饭碗小口吃着饭菜，时不时抿一口汤，看着毫无胃口的样子。
“天启，饭菜不合胃口吗？”
楚天启喝汤的动作一顿，连忙摇头：“没有的事，今日是我近两年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顿。”
“他这顿吃的已经算多了，这一个多月以来，天启每日的食量比从前小了许多。”林二娘一脸愁苦，不忘给他夹菜。
云丽儿心里震惊地暗道：这饭量同喂猫相差无异。
楚老爷子夹了颗花生丢进嘴里，嚼着脆响缓缓道：“多吃点，等饭量大了，身体自然边好了。”
“是。”楚天启老老实实又盛了半碗饭。
楚大勇见状拦下他的筷子，劝道：“吃不下就别吃了，慢慢来，免得撑坏身子恰得其反。”
“那我究竟是吃还是不吃呢？”楚天启好笑道。
饭后，楚大勇便开始寻思楚天启今晚要睡哪间屋。
如今身体不便，担心与旁人接触过头会传染肺痨，最好的办法是在治好前单独睡一屋，可现在从哪给楚天启变出来一间房呢？
两兄弟沉默地蹲在石阶上思考，楚二勇突然往楚大勇左肩一凑，低声道：“要不，让爹同楚天启睡一屋吧？”
不巧这话被刚好出屋的楚老爷子听到，楚老爷子眼珠一瞪，抬手就是一拐杖往楚二勇屁股上招呼。
“兔崽子，你爹身子骨是硬朗，但不是百毒不侵！”
楚二勇捂着被打的屁股干笑道：“爹，我开玩笑呢，你干嘛当真呢。”
“哼。”楚老爷子出完气后放下拐杖，走到楚大勇身旁缓缓开口道：“把我的房间分出来一半给天启吧，眼看就是同我睡一屋才合适。”
楚大勇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楚老爷子，眉头的皱纹被挤成三道横：“爹？”
“老爷子我曾经也同肺痨战友同睡一屋檐下，区区这点病，不足挂齿。”
话虽这么说，但众人心里明白，即便楚老爷子身体再好那也是从前的事，开玩笑的话说说就罢，若当真这般做的，那就是不孝。
楚大勇蹲在门前看着墙外的树枝，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剔牙：“爹，这事儿我们晓得怎么办，你别瞎掺和。”
院内再次陷入寂静，福宝匆匆跑过时吸引了几人的目光，三人将视线默契地落在福宝那间屋上。
“就这么着吧，我和二勇睡一屋，二娘和丽娘带着福宝和雪梅睡一屋，把福宝那间屋空出来给天启住。”
目前来说，这样分配是最妥善的。
达成一致后，便开始收拾屋里的东西。
楚二勇收拾的过程中默默叹出一口气，回头哀怨地看了眼身后的楚大勇。
即便楚大勇背对着他，也巧妙地感觉到了那一抹视线，不在意地问：“怎么？跟哥哥睡一屋让你委屈了？”
“嗤——”
换来楚二勇不屑的轻笑，他转移话题道：“天启今后有何打算？”
楚大勇抱着被子走到门口，呼出惆怅的一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在京城拜了一名很有名的先生，若是因为病情便寥寥结束，太可惜了。”
可肺痨这病所有人都说治不好，这便意味着楚天启没法重返普通人的生活。
他重重地将被子摔到床上，鼓起胸膛道：“我打算，待天启的病有朝一日不会传染时，便将他送回京城。”
“但这也不容易吧？”楚二勇双手叉腰站在门口：“这跟痊愈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呢，说不定当真哪天便好了呢？”
深夜睡前，林二娘扶着楚天启到收拾好的房间，拍了拍厚实的床铺笑道：“这屋还是你爹特意给福宝盖的，如今倒是让你住上了。”
楚天启坐在床边轻笑道：“只希望福宝莫要生我的气。”
“哪会呢，她天天嚷着要回去同勇平他俩一起睡，这哪成呢？”
“若是这般确实不合适。”
夜半三更时，所有人都静在睡梦中休息，躺在四人中间的福宝皱眉睁开眼，手中不知何时拿着一枚金黄色的果子。
她缓缓坐起身，瞧了眼正在熟睡的三人，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推开房门往楚天启那间屋走。
福宝轻轻走到楚天启的床头，见对方即便在睡梦中也紧皱着眉眼，不安的模样同当年眼睛受伤时一样。
他们围在楚天启身旁一直未被感染的原因，是楚天启的病气被当年服下的“茴暖果”。
“茴暖果”一年才接一颗，说是灵丹妙药不足为过，它不仅可以消灭体内的病气还可以使人强身健体。所以楚老爷子在逃荒之路上从未生病，而云丽儿也在生楚雪梅大出血时及时止住。
而楚天启体内“茴暖果”的残留，则将这病气牢牢裹住散发不出，不会感染他人的同时，却要饱受全部病气的痛苦。
福宝未曾所处楚天启的病气不会传染，一是解释不清原因，二是，即便家里人相信了，外面的人也不会相信，更不会接纳楚天启。
所以她此时要做的，是帮楚天启把病气全部清除。
她刚往前走一步，静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开始咳嗽，咳嗽声宛如海浪一阵阵波浪起伏。
良久，楚天启像是感应都了什么，缓缓睁开眼，同站在床前的福宝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