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婳倏地睁开双眼,没有吱声。
他们二人并未和好呢。
裴墨染没话找话说:“那日,的确是本王冲动了,不该对何家恶语相向。本王去查了嫂夫人,可何家人嘴严,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何事。”
此事,诸葛先生在他耳边念叨了许久。
把他念叨烦了,他又宴请了祝国公夫妇。
可祝国公胆肥!
对外称病,不赴宴。
这明摆着是为了给何家撑腰。
经过赵婉宁的背叛,裴墨染应激得不再轻易相信任何女人的深情。
所以他调查了柳梦妍,只可惜,一无所获。
“……”云清婳还是不语。
听他这语气,她猜测,狗男人十有八九得罪了祝国公,求和不成,处处碰壁,所以想起她了。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鼻尖蹭着她的锁骨,死皮赖脸地哄道:“好蛮蛮,是我错了,我不该说你是悍妇。”
“夫君今日才想起跟我道歉?”她自嘲般地反问。
裴墨染一噎,他解释道:“前些日子忙着查案,一得空便来寻你了。”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委屈地抽噎:“我在您心里究竟算什么?您关心柳梦妍无名无分、解禁沈沁,只有我,您骂了一句悍妇就走了。”
他的心抽疼,看着她的眼泪,手足无措地为她擦,“蛮蛮,你别哭啊。”
男人略带薄茧的手刮着她的脸,把她的脸搓得很疼。
“疼!”她娇啼。
裴墨染不敢动她,急得到处翻找手帕。
云清婳用手背揩去眼泪,语气平和,“沈夫人解禁,想必是沈家立功了,您今晚理应去临幸沈夫人。”
他心中堵塞,像是被什么包裹住,让他喘不上气。
说得好像他在拿身体还债!
云清婳阖上双眼,准备入睡。
裴墨染盯着她看了良久。
他气得要死,她是怎么睡得着的?
“蛮蛮,我也是要面子的,当时气急才胡乱说了一句,之后也是为了脸面才没低头,并非不在乎你。”他的耳根子泛红,说出心里的阴私。
“……”
她冷静得可怕,让他真的慌了。
他不喜欢被冷落、忽视。
裴墨染抱着她,正色道:“蛮蛮,你觉得我不在乎你?我被捕兽夹伤到的时候,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看见你流眼泪,我的心都快疼死了!”
云清婳睁开眼皮,嫌弃地看他。
他喝醉了吗?
说话怎么这么恶心?
“……”裴墨染看明白了她的眼神,面颊也红了。
她捂住他的嘴,“快睡吧,别说了。”
这是和好的信号。
“好。”他立即颔首,眼中倾泻出光亮。
就像是得到主人爱抚的小狗。
……
翌日。
裴墨染一睁眼,正想抱住身侧的云清婳,可她似有所感地往后缩了缩。
他还以为昨晚他们已经和好了。
“蛮蛮,今日我告假了,我陪你出去走走?”他牵住她的手。
云清婳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她淡淡道:“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呢,心意姐姐今日约了我去茶楼喝茶。”
一听到何心意,裴墨染的心头一跳。
他跟祝国公的关系跌至冰点,若是蛮蛮能从中调和,安抚好何心意,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我派人送你过去。”他的眉眼舒展。
云清婳起身,准备下榻梳妆。
她穿鞋时,裴墨染从身后揽住她的腰,下巴颏落在她的肩膀上,“蛮蛮,有你真好。”
他的声音低沉,随后长长吁出一口气,像是发自肺腑。
“那日我失言了,多亏你在,事情才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此时此刻,他觉得云清婳很好。
她不仅是他心爱的女人,更是能与他执手前进,辅佐他完成大业的贤内助。
蛮蛮完全具备一个王妃所需的所有品质。
而赵婉宁除了让他蒙羞,什么都不会!
“嗯。”云清婳冷淡地推开他,起身走了。
裴墨染望着她冷漠的背影,心脏像是被烫了一下。
蛮蛮这次生气的原因有很多,一是因为柳梦妍,二是因为他说她是悍妇,三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哄她。
他都认。
……
云清婳去了茶楼。
飞霜为她摘去披风,担心地问:“主子,您就打算一直冷着王爷?”
“不,我马上就会与他和好,但不能毫无代价地和好,我要让他愧疚,并且对柳梦妍降低好感。”她心烦地捏捏鼻梁。
裴墨染虽然表面上忠肝义胆、愚孝、胸无城府,可内里却多疑、狠厉。
只需要撬开一条裂缝,他对柳梦妍的烈士遗孀滤镜便会土崩瓦解。
到了雅间,何心意已经在桌前等待良久。
围炉煮茶,别有一番风趣。
桌上摆满了各色的点心,何心意递出一个柿饼,“蛮蛮,尝尝,你姐姐最喜欢吃我做的柿饼。”
水光在云清婳的眼中颤动,她接过柿饼,咬了一口,“好吃。”
“嗯。”何心意也不动声色地擦去眼角的泪。
气氛好像被凝结住。
二人的呼吸变得沉重。
何心意知道云清婳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谢容音报仇,所以她会鼎力相助。
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咳嗽声。
云清婳跟何心意相视一笑。
鱼儿上钩了!
好戏要开演了。
门外,裴墨染着实有些不放心,所以他跟过来看看。
他相信蛮蛮长袖善舞、人情世故的能力,蛮蛮一定会帮他跟祝国公说和。
但他还是想来看看祝国公那边的态度。
何心意冲云清婳眨眨眼,示意要开始演了,她砰的一声拍响桌子,“肃王真是好大的威严!我爹都快七十岁了,他居然当众说我爹丧尽天良?何家的脸都快被打烂了!”
“……”裴墨染的喉头像是被塞了团棉花,让他想辩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爷驻守西北十年,平日都是在沙场叫骂敌军,心意姐姐还指望他出口成章不成?”云清婳站起身,殷勤地为她倒了杯茶,打趣道。
何心意哼了一声,“我爹差点气晕过去,此事没这么好平。”
云清婳抱着她,冲她撒娇,“心意姐姐,我回府就派人送百年人参、血燕去给伯父、伯母赔罪!还有阿园,我能让她做世子妃。”
“我记得伯父中意我爹收藏的棋谱很久了,我向爹爹讨来,也一并送过去!”
“这次是王爷冲动了,可他平白无故,怎会偏帮柳梦妍?他为的也是何将军。”
何心意长叹了口气,态度似乎有所松动。
而门外,裴墨染隐隐地看着虚影,捏紧了拳头。
矛盾被化解了,他却没有半点高兴,他只有满腔的心疼与愧疚。
蛮蛮那么骄傲、明媚的女子,却为了他做小伏低、屈膝讨好,甚至还要用云丞相珍藏的棋谱去还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