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决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江晚卿失魂落魄地望着那晃动的珠帘，唇瓣微启，喃喃低语，“他……怎么走了……”声音轻飘，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失落和委屈。
不多时，桑若进了内室，脸上还带着惊惶，“姑娘，陛下他......”
江晚卿仿若没听见，目光依旧胶在门口。。
“姑娘，你的唇角，又破了。”桑若的目光落在江晚卿的唇上，好容易结好的痂已经掉了，露出了细嫩的粉肉，上面一道细小的血痕，格外刺眼。
江晚卿茫然地抬起眼睫，无意识地碰了碰那伤处，细微的刺痛让她指尖一缩。
“陛下……”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和脆弱。
桑若看着姑娘眼中近乎痴迷的水光和浓得化不开的委屈，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神情……太不对劲了！
她知道姑娘对陛下的感情深，却从未失却理智，何曾有过这般……如被摄了魂魄般的痴态。
“姑娘？”桑若试探地唤了一声。
“嗯。”江晚卿的眸色正常了些许，低低应道。
桑若紧绷的心这才微微一松，连忙端起一旁的药碗“姑娘喝药吧。”
江晚卿觉得自己的心随着萧祁的离开，升起苦涩的痛意。
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温热的药汁入喉，苦味瞬间溢满口腔，沁入身体的苦意让她的理智瞬间回笼。
她定了定神，目光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清亮，“表哥呢？”
桑若连忙用绢帕小心地替她擦拭沾了药渍的唇角，“世子爷随陛下一同走了，留下话说……明日再来看姑娘。”
“熄灯吧。”江晚卿微微颔首，将空了的药碗递还给桑若，身体软软地滑落回锦被之中。
幔帐落下，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光。
江晚卿翻来覆去地怎么也不能入睡，总觉得心头空虚的厉害。
她紧闭起双眼，感官在黑暗中却变得异常敏锐。
一个念头疯狂滋长。
她想他！
对他的爱意从未如此刻这般汹涌浓烈，不安自心底弥漫......
她摸索着下了床，借着幽暗的烛火，赤足走到桌边。
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一口灌下，凉意顺着喉咙直达肺腑，瞬间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将心头的躁动勉强压了下来。
“姑娘？”桑若听到屋里细细碎碎的声响，披着衣服来到内室。
却见本该在床榻上的人，竟已穿戴整齐，正坐在梳妆台前。
江晚卿见桑若进来，“快过来帮我盘起来。”
“夜都深了，姑娘要去哪？”桑若惊疑地问着，却还是上前，用一根素簪子仔细地将那头乌发挽起。
江晚卿的眸光晃了晃，语气飘忽，“我睡不着，就在这院子里走走，透透气，你不用跟来。”
桑若哪能放心，给江晚卿系好斗篷，又塞了个暖炉在她手里，才匆匆去暖阁里穿穿上厚衣，拎着豆灯紧紧跟了过去。
甫一出门，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气扑面而来，江晚卿猛地打了个寒噤，刺骨的风吹得灵台都好似清明了不少。
绣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姑娘。”桑若出门见了，急忙小跑过去，“去廊下走走吧，这院子里积了这么厚的雪，再打湿了鞋袜，身子才刚好些，可经不起......”
江晚卿扯了扯嘴角，“江南见不到这般大的雪，眼下无人，就让我玩耍一番？”
桑若喉头一哽，叹息一声，默默闭上了嘴，退到一边。
心里却泛起酸涩，夫人还在时，姑娘便是这般，自由自在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夫人没了，姑娘几乎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也再没了可以撒娇的人。
受了那么多苦，以为来了京都总算可以苦尽甘来，却还是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江晚卿脚步不停地走在雪地中，绣鞋早已湿透，一片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可她不想停下。
她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在与萧祁亲吻之后，为何对他的爱会浸入骨血。
躺在床榻上，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
这倒也罢了，可她几乎无法思考其他的事。
只一心一意念着他，甚至疯狂地想知道，他在做些什么，是站着，坐着，还是睡着.....
江晚卿突然停住，“桑若，去请个大夫过来！”
“是。”桑若立刻将话传进外院。
半个时辰不到，大夫提着药箱赶到了兰馨苑。
江晚卿脚上的鞋袜已经换过。
桑若怕她再着凉，特意在一侧又添了盆炭火，跳动的火光烤得江晚卿脸蛋红扑扑的。
大夫仔细号过脉，缓缓道，“姑娘风寒未愈，兼有心火过旺，忧思郁结于心，姑娘这几日睡眠如何？”
“昨夜起了高热，昏沉了一夜。唯有今日……睡不着。”江晚卿蹙着眉，又加了一句，“且……心神不宁，焦躁难安。”
大夫略点了点头，执笔在纸上写下方子，“姑娘确实是心火盛的缘由，老夫开些清心降火的药，您喝几日看看效果。”
江晚卿听罢，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追问道，“再没......别的什么了吗？”
大夫收拾着药箱，闻言摇头，坦诚道，“老夫观脉象、察气色，只看出这些。若说再深的隐疾……那便是老夫才疏学浅，心余力绌了”
“桑若。”江晚卿示意道。
桑若连忙拿了诊金，恭敬地将大夫送出了兰馨苑。
听着脚步声远去，江晚卿独自坐在内室，眼中透着深深的困惑，真的是因为心火过旺？
*
萧祁穿过曲折的回廊，走得极快，几乎是逃离一般。
他心中的疯狂爱意，轰然消失......
此刻江晚卿在他的心中，只是.....亲近臣子的表妹，梅阁老的外孙女.....仅此而已。
沈彻一行人离去，在转过街角后消失。
萧祁独自落在队伍最后，沉默地走向一辆停靠在阴影里，极不显眼的马车。
他掀帘而入，待坐稳后，马车缓慢前行。
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萧祁面沉如水，心中涌上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