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巅,天机阁。
议事厅的大门缓缓而开,两道身影并肩踏出。
没有面罩的令狐冲,露出那张惯带洒脱笑意的脸。
任盈盈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姑。
一直在远处站着的曲非烟,正好看到这一幕,
惊得她小嘴猛地张开,眼珠瞪得溜圆,这就露脸了?
她朝令狐冲丢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喂喂喂!发生啥事了,面罩都不要了?
令狐冲嘴角懒洋洋一撇,全当没看见她的动作。
难道要说刚才为了装酷耍帅,内力一岔震碎了面罩才露的脸?忒丢份儿!
“曲阁主,带我四处走走。”
任盈盈清泉般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惯有的平淡,却不容置疑,“领路。”
“是!圣姑这边请!”
曲非烟满肚子疑问瞬间卡住,不敢多嘴,立刻低头躬身,在前面小心引路。
令狐冲可没兴致陪两个美女逛天机阁,眼角余光瞥见她们拐过弯,
脚下一滑,轻烟般溜向相反方向的回廊。
没走出多远,一阵密集而急促的金铁交击之声便从不远处传来!
声音清脆,在山间的静谧中格外刺耳。
令狐冲耳朵微动,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身形一晃,朝着声音源头掠去。
穿过两重门庭,绕过几座楼阁,才发现声音的源头来自演武场。
场中十数人,统一服饰,分成几组,手中长剑交织,寒光闪闪,
他们像是在相互喂招,呼喝声夹杂着剑刃破空声。
封不平背手立于场边,双眉紧锁,显然对演练效果很不满意。
令狐冲斜倚着树干,抱着手臂看着他们。
初时还饶有兴味,看着看着,嘴角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撇,头也开始慢慢摇起来。
这不加掩饰的轻蔑太过明显,立刻被人察觉。
“嘿!哪来的野小子?敢在天机阁偷师学艺?!”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练得满头大汗,
见状不由怒从心起,提剑就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住手!!”
旁边一人的反应更快,猛地抬脚将莽汉绊了个踉跄。
他脸上瞬间堆起如沐春风的笑容,小跑几步到令狐冲跟前,深深一揖到底:
“我等不知令狐公子驾临,怠慢之罪,万望公子海涵!海涵啊!”
这人正是黄河老祖之一的祖千秋。
嗡!
场中所有剑光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愕地望过来,
随即“哗啦”一声,纷纷抱剑躬身,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敬畏与激动:
“拜见令狐公子!”
“哈哈哈,各位兄弟,真巧啊!”
令狐冲朗声大笑,随意抱拳回了个礼,
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或熟悉或新奇的面孔,
最后落在一脸复杂、甚至带着点难堪的封不平身上。
笑容微收,令狐冲整理了一下衣衫,朝着封不平的方向,躬身行礼道:
“令狐冲,见过封师叔。”
令狐冲周到的一拜,让封不平有些措手不及,
他喉头动了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
令狐冲随即起身,看向众人,语气有点调侃:
“各位,令狐冲忍不住在一旁多看了几眼,
恕令狐冲嘴快,这剑法……好像路子有点偏啊?”
场上众人听令狐冲有意指正,争相说道:“请令狐公子指点一二。”
令狐冲道:“指点谈不上,只是有点小想法而已。
哪位仁兄可以借剑一用?”
顿时,几把闪烁着寒光的精钢长剑争先恐后地递到他面前。
令狐冲信手拈了把最普通不过的长剑,像掂量柴火棍一样掂了两下。
“剑道在心,意之所至,锋锐自生。
贵乎空灵写意,不拘泥形骸死物。”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送入每人耳中,带着一种剑锋出鞘般的冷冽,
“诸位兄弟手上,旧日功法的桎梏太重!
剑不像剑,徒具其形,神意俱失!
空有华丽架子,不过是任人宰割的木偶罢了!”
说话间,令狐冲手腕轻轻一抖!
呛啷——!
一声清越的剑鸣,骤然在演武场上空炸响!
下一秒,令狐冲的身影化作一道捉摸不定的流影!
剑光却陡然炸开!如晨星爆裂,似银河倒卷!
他用的,赫然就是众人苦练多时的天机剑法起手式!
然而在他手中,每一招每一式都如羚羊挂角,妙到毫巅,毫无斧凿痕迹!
剑势流转如行云流水,大开大阖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
灵动缥缈中又带着万壑松风般的磅礴大势!
明明是同样的招式,却焕发出令人窒息的的光华!
封不平双目圆睁,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
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死死追随着那片惊心动魄的剑光!
天机剑法,在令狐冲手上竟有如此威力,
看来,剑道一途,浩瀚如烟海,自己还未窥得门厅。
其余众人看得目眩神迷,只觉得美不胜收,气势恢宏,
可其中精微奥妙如观天书,懵懂茫然,只能张着嘴,呆呆看着。
剑光骤然一收!
令狐冲像是逛了一圈兴致了了,随手将那柄剑像丢破烂一样抛还给那人:
“各位,有天机阁这样的门派安身立命,望各位,且行且珍惜吧。”
说完,再不看那些兀自沉浸在巨大震撼中的众人,
朝还没从心神剧震中回过神的封不平甩了个眼色:
“封师叔,借一步聊聊?”
二人来到一处僻静之处,令狐冲暗用内力,察觉四处无人之后,对着身后的封不平说道:
“师叔,赢了我师父,恭喜你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仿佛在和封不平开着玩笑。
“没什么好恭喜的,你师父是故意输给我的,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以你师父的武功,再加上紫霞神功,我是赢不了他的。”
封不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他自知和岳不群之间的差距。
“你觉得我师父放下剑气之争了吗?”
“谈何容易,两代人的恩怨,无数先辈的鲜血,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封不平的声音低沉,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慨,
剑气之争,早已不仅仅是武功的较量,更是一种执念。
“那师叔你是怎么放下的?”令狐冲又问道,
他对封不平能听进自己的一番话颇为好奇。
“仔细听了你的一番话后,再见过你的以气御剑,
才发现剑气之争是个笑话,无非争那么点权利。”
封不平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曾经执着于剑气之争,
可如今看来,却觉得自己当初是那么的可笑,可悲。
“那你说,你的那番话,我师父听进去了多少?”
令狐冲问道,他的心中对师父仍抱有一丝期待,希望他能放下执念。
封不平对令狐冲知道当时比试的详情一点也不奇怪,谁让这个师侄本事那么大呢!
“不知道,你师父城府极深,不是谁都能看透他的。”
封不平摇了摇头,他也无法猜测岳不群的心思,那个男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那要不,师叔,你回华山派怎么样,你说我师父会不会接受你?”
令狐冲突然提议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期待。
“剑宗封不平,加入气宗?”
封不平惊讶地说道,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心中,剑宗和气宗之间的隔阂仿佛一道鸿沟,难以跨越。
“错了师叔,是华山的一位老人,归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