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莫特在外面候着,巨大的黑色甲虫安分地趴在台阶下,恨不得把自己弄聋。
又是一声巨响,像是有一只巨手将什么重物狠狠拍进了地里。
王宫里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没有任何活物,除了宝库,那里领主从来不让属下进入。
如果他们的主子没有自己打自己这种特殊癖好的话,那就只能说明,有什么东西在宝库里面。
可是,谁会把一个有攻击性的活物藏在自己的宝库里面。
这大甲虫脑子里闪过了二十多本金屋藏娇强制爱的小说。
又是一声几乎要将整个王宫震塌的巨响,科莫特赶紧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删干净,万一待会被读出来就不好了。
还是老大会玩,他感慨。
这动静,听起来就是个泼辣的。
此刻,他会玩的新老大正在与他泼辣的前老大进行一场激烈的肉搏。
倒也不是打不过,只是这宝库大小实在装不下两只本体有星球那么大的巨龙,纵使贝希摩斯不是原形态,也有近百米长,打起来磕磕碰碰了哪里,她都心疼自己的新宝贝。
贝希摩斯受了重创,和条死尸没什么分别,身上的力量也溃散得七七八八了,可他实在是受不了刚刚利维坦张嘴说的那句屁话。
什么叫做是上帝给她准备的食物,他也曾是沙漠之主,也曾是耶和华亲手创造的巨龙。
贝希摩斯几乎要怄出一口血来,骨龙一般的身子勉力支撑,朝着他唯一的血亲咬去。
然后被轻松的避开了。
虚空中伸出一只浓黑的巨爪,将他毫不留情的摁在地上。
那与他人身的面容极为相似的女人站在远处,脚步都没动一下,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带敌意,只有几分好奇。
“我在好好的问你话,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这一句话出来,她立刻关闭了心音,稍微放开两秒,就听见了一个年轻男声用着希伯来语愤怒的谩骂。
许久之后,他像是骂累了,瘫软在那里,真的像条尸体了。
她有点好奇,如果说她和贝希摩斯从前是如她猜测一般的水火不容,那死前见到仇人前来讥讽,应该远比这恶毒许多吧。
至少不能是不痛不痒的咬一口,打一下,多少得有点实质性的攻击,动不了了都得自爆一下吧。
“不好意思,我没有关于你的记忆,冒昧问一下,我们以前关系怎么样?”她尽可能礼貌的询问着,丢了两个治愈术上去,毫无作用,她也就不抱希望了。
借这个功夫,利维坦也仔细的探查了一下这个所谓兄弟的情况。
空壳。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她有点茫然,几乎以为自己的感知能力出现了问题。
感应不到神魂,也没有本源,就好像一个木偶突然张嘴说了人话似的。
可是他分明还有感知,还有听觉和心理活动。
要知道哪怕是地狱的骷髅一族,也是有灵魂之火燃烧着,才能活动自如,而贝希摩斯现在和一个骨头架子都没什么两样了。
听见她这么问,贝希摩斯很悲愤似的,眼皮艰难闭了一闭,哪怕是意识交流也能感觉得到他的咬牙切齿:“你觉得呢?”
“我的嫉妒本源,给你了,我的沙漠权柄,给你了,我现在这样躺着,如果你没有来,最晚再过一年我就会化作一滩脓水,全部都是拜你所赐。”
“你说我们关系如何?”
“……听起来你是一个慷慨的好哥哥。”利维坦诚实的回答。
贝希摩斯被气得发出一声国骂。
利维坦若有所思,感受着体内因为大吃特吃而激动莫名的本源,身上那股由恶意与嫉妒法则交织而成的威压愈盛……她想起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如果她的嫉妒本源确实和贝希摩斯逃不开关系,那……这世界上有如此能力的存在,也不作他想了。
像是察觉到了她在思索什么,贝希摩斯冷笑了一声,那双血色的瞳孔直勾勾的望向眼前的幼妹。
她的身体里,那颗本属于他的嫉妒本源正在恬不知耻的汲取原主的痛苦。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那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正在流逝,可那家伙却好像依旧毫无察觉似的,用陌生又不耐的眼神看着他。
陌生。
连利维坦都已经忘记他了。
如果不是她突发奇想来到沙城,恐怕,贝希摩斯这个名字就从这个世界上全然抹消了吧。
可是凭什么利维坦可以忘记他。
全世界都可以忘记,只有利维坦没有这个资格。
他们是神亲口承认的血脉至亲,凭什么他却沦落到这种境地。
恨吗,恨死了。嫉妒与恶意源源不断从他的身上产出着,如同附着在他灵魂上的癌症、蛀虫,日复一日啃噬着他的神智。
以一条成年巨龙的灵魂喂养起来的灵魂之癌,怎么会不强大,每一缕法则都是鸩杀他的毒药。
直到它长成,然后被那只看似不沾因果的手轻飘飘摘走。
他本该恨的,恨不得将这既得利益者食肉寝皮,可是……
可是听见她这么说,贝希摩斯只为她的天真无知而感到绝望。
好像看见了她头顶张开的巨网,看着她一无所知的站在那里,被饲养成一把更好用的刀。
好像面前还是那个只有他手掌那么长的幼龙,眼睛都睁不开的幼崽趴在路西斐尔的怀里,父神对他说,那是你的同胞妹妹。
天使们围在一起,惊奇的打量着他的幼妹,而他呢,他永远被落在一边。
父神说,贝希摩斯是天生的魔龙,未来会去往魔界。
贝希摩斯想笑,可是他这副躯体实在是已经再做不出任何动作了,他努力扬起头颅,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利维坦冷淡的神色。
看着她伸出手向自己抓来,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贝希摩斯的眼瞳微闪,像是说了什么。
终于,那黑发金瞳的女人怔了怔,看向他残躯的眼神闪烁,微微扯起嘴角,自嘲似的。
“这个不用你提醒我。”她垂下眼,“但还是谢谢你的不安好心。”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