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对游荡者诞生机制的推测,安昊宁推导出两个假设:要么遗迹建造者没有能力让游荡者产生正常思维。要么产生正常思维的游荡者,无法供他们继续研究。
跟残魂聚合体交手的经历,让他深刻体会到灵魂力的玄奥。
毫不夸张的说,以遗迹建造者们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就是想要一块蒸熟的馒头开口说话,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对于初步拥有意识的游荡者而言,他们应该有很多方法加以引导。
他们之所以没这么做,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拥有清晰意识的游荡者,并不利于研究,甚至有可能完全无法研究。
在他精神力的感知下,周遭那种迷茫而痛苦的情绪,正在如潮水般退去。那只拥有宝石外观的游荡者,荡开了一圈平和的波动。
被深埋在地底的安昊宁,身边的土石自然分开,他也被脚下隆起的土石,缓缓送回了地面。
渐渐明白自己是什么的游荡者,已没有了攻击或困住安昊宁的意愿。它自己幻化出的宝石外观,也渐渐透明虚幻起来。
真正的法则无欲无求,亘古长存。在找到自己最本真的状态后,这只由法则之力凝聚出来的游荡者,放下了对自我的执念,重新融入回归了大地法则。
看着彻底消散的游荡者,安昊宁的心中毫无波澜。既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没有解决掉对手的轻松感。甚至没有为如此简单的解决这个游荡者,而感到惊讶。
在他眼中,已经发生的事情,都只是自然的一部分。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一切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
由于一直使用灵魂力与游荡者进行连接,在游荡者化道的时候,游荡者对于什么是“我”的部分理解,也反馈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法则对于“我”的理解,恐怕纵观整个宇宙,他也是第一个了解到的。
察觉到有其他游荡者靠近,安昊宁检查了一下自己信息节点中截留下来的灵魂力存货,继续默默超度这些具象化的法则之力。
随着这片区域恢复正常,安昊宁感觉周身无形的束缚已经散去,也重新恢复了呼吸能力。清凉的灵气涌入肺部,他整个人都感到有些脱力。
头顶上的黑云宛若小说中的天劫,在电光与雷鸣声中,暴雨倾泻而下,冲刷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每一次超度游荡者,都是一场刀尖上的舞蹈。查看已经被使用到所剩无几的灵魂力存量,安昊宁知道一直纠缠他的游荡者,只剩最后那个可怕的家伙了。
对方此时也终于到了。
随着长鸣声从远处传来,安昊宁将自己外放的精神力全部收回,以免不小心扫到对方。
他之所以选择留在这座遗迹中应战,其实也是为了避免这家伙,追着他一起降临故里星。
感受到身体的疲惫,他下意识的就想从单兵甲中取点食物,补充一下体能。可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能够补充能量的东西,早已被祖父和父亲消耗干净。
回想起安铭远和安潇逸,梦游般吃东西的样子,安昊宁竟在这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时,他的眸光无法用任何词汇精准定义。那不是战意;不是坚定;不是淡然,不是任何特定的情绪,却又将一切可以有的情绪包含其中。
长鸣声再起,隔着雨幕一道山岳般的阴影,悄无声息间越来越近。
那没有质量的庞大身躯周围,雨水在挥发,土石在风化,就连空气,都带上了陈腐的感觉。
随着那道身影的靠近,一切物质都在衰变。以一种温和许多的姿态,重演着数十万年前那场实验事故。
如果终结和毁灭也有化身,怕是莫过于此吧。静静伫立在雨中,安昊宁的双眼已然闭上。
作为这座遗迹中最危险的游荡者之一,这个游荡者,仅仅只是幻化出的具体形象,所承载的信息量,就不是任何一个寻道期生灵的大脑所能承受的。
这种等级上的差距,不是靠任何意志力可以弥补的。
接下来的行动,他必须在完全无法观察对方的情况下进行。
感受着越来越快的新陈代谢,和不断分裂的细胞端粒,不带一丝探查功能的精神力,裹挟着残余的灵魂力,向游荡者可能存在的位置探了过去。
每分每秒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一切机能都在衰退,自己掌控的能量和构成躯体的物质,都在失控般的渐渐趋于混乱。
哪怕他将《掌控》运转到极致,也只能尽力延缓这种衰退过程。
如果不是现在的心境已和过去有了不同,单单是这种失控的感受,或许就将对他造成极大的影响。
安昊宁不得不感叹:真不愧是让遗迹建造者们付出惨痛代价,能让宇宙都走向热寂的熵增法则!
游荡者每向他多靠近一点,这种走向无序的状态就会多增加一分。同时,也让他顺利连接游荡者意识的可能性,增加一分。
很快,安昊宁便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连接上了游荡者。不敢有半分耽搁,他立刻开始尝试沟通。只要能唤醒游荡者真正的自我意识,他便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一边压制自己体内的各种衰变,一边以最快速度,输出灵魂力,以求速战速决。
然而,下一刻他脸色已变,他的意识和思维,根本来不及传达给对方,用于作为传导媒介的精神力跟灵魂力就被快速损耗。
尤其是他原本就被消耗到所剩不多的灵魂力,这一个照面就直接被浪费掉了大部分,而他连安抚对方的第一步都还没做到。
即使是精神力,灵魂力这样无形无质的东西,依然会被熵增影响。
这时的安昊宁已两鬓斑白,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
发现方法不对的他,迅速就想后撤,给自己争取寻找对策的时间。可他向后飞退时,却感到自己正在高速前进。
整个人的意志被莫名的力量扭曲了,他正在难以抑制地扑向熵增游荡者。